河西的脚步 文/王绚 再小的翅膀,也比天空更大,再短的脚步,也比道路更长。没有风景的路途埋藏更多故事,催促人们提起勇气。 有这样一条由黑色碎石铺满的路途,路上极少生长植物,左边是白雪皑皑的祁连山,右边是琥珀琉璃的巴丹吉林沙漠。它仅仅是一条路,一条向前的路,人们交替前行、你追我赶、擦肩而过;一边为目标奋力向前,一边回顾来时的行囊;脚步有的快,有的慢,大家都坚信只要不停下,就会到达终点。 一路上可能偶尔会见到几处关隘和烽燧,它们的高处早已经被风沙侵蚀殆尽,“秦时明月汉时关”不复得见,剩下关前仅存的小城垛,也只是一墩数丈见方的顽石而已。通常关隘都在高山之上守护隘口,或者在深谷之间扼住咽喉,而这里它们只在平地上起伏,和沙砾、乱石为伍,远远望过去,仅是比周围高一点的土坡。然而仔细地核对过去的地图会发现,这里曾经有青草、集市甚至河流,后来都随着关隘的废弃消失了。在烽燧之畔,时间不动声色地流淌着,终于让它失去了本来的面目,回到了最初沙石的样子,那些失去的部分应该保留着戍卒换班的脚步和熄灭的狼烟,想来该比剩下的部分记录得更多。 一路上的石窟大多数都是北魏时期开凿的。传说满月当空的午夜,用清泉洗过双眼,再踩上石窟洞口的脚印向内望去,可以看到交错千年的画面:有来往的虔诚者正伏地叩首,石窟里的僧人端坐蒲团之上,石匠们正在一锤一锤地凿出各种造像,诵经声绵绵不绝,中间还夹杂着金石之声,他们各自都在完成自己的目标。河西路上的目标既直接又简单,只要出发,就会不断向前,走过天地和众生,最后分辨自己的方向。 走出石窟,望向前路,拉开视野的宽度,没有写意的泼墨山水,没有精巧的铁线勾描,在两旁无边的黄沙里,看看造物主留下的粗犷画面。茫茫戈壁雄浑坦荡,十几里之外一目了然,轻风带来远方水草的清香,仿佛是天地在呼吸。天与地之间是低矮起伏的沙丘,近处满眼沉寂的黄沙,它们乖乖地匍匐在地上,如温顺的绵羊,一切看似不动声色,却又永不停歇地流动着。这里一旦起风,刚刚还温驯的黄沙就完全自由了,它们释放着平日里积攒的野性,漫天昏黄的沙帐迅速把湛蓝色天幕完全掩盖,只有荒原上蜿蜒流淌的疏勒河,镇静而又激动地欣赏这过程的美丽与悲壮。 行走在路上,别小看任何一粒尘沙,它可能曾经随着风尘起伏又落下,也曾搭上旅行者的行囊,甚至已经游历了长安、汴梁、巴格达、大马士革或者罗马。它可能早已在这旅程中来回无数次,熟悉过任何一段路的崎岖,收集了千年以来所有的风景。没有什么会固定为永恒,唯变幻一直发生,一切顺从于时间,然后时间安排风沙储存一切过往。风声里能听到所有记忆:负重前行的驼铃轻响,满载而归的商旅高歌,列阵对敌的军队鼓角。黄沙堆下又埋藏着更多秘密:断裂的弦管,残缺的胡笳,退色的簪缨,生锈的铠甲,最深处还有无名的白骨。这里的故事比书里看到的更多,唯有旷野上的风永远公平地对待着这里的一草、一木以及每一个路过的生命,就像对待每一粒黄沙。 没有去过河西的人,多半会从边塞豪迈的诗篇中,遥望金戈铁马,封狼居胥,幻想着挥去战袍上的沙土,舞着剑,在晨曦初绽的戈壁上劈开迎面而来的黄沙。而真正打开沙丘的记忆,会看到这里的主角是来往的驼队,随着驼铃声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夜幕之下,只留下深浅不一的骆驼脚印。等到风一吹,脚印就没有了,好像他们未曾来过一样。 (作者供职于重庆市铁路中学) 责 编 钟 斌 主 编 陈广庆 策 划 胡万俊 重庆晚报夜雨版面赏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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