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副刊 头条大赛（第19季）｜黄海子：一泓秋水一场景

一泓秋水一场景

文/黄海子

立秋过后，三两场雨，几沟壑风，天就被风吹清吹高了；云也被雨洗淡了；而大地上的水，也安静下来，哪怕有风雨拂过，也一副处事不惊的样子。

我最喜欢去秋天乡下清澈的水边，看倒映在水里的事物。

喜欢看自己倒映在水里的样子，无论我坐或站立或行走，都会看到平常不熟悉的自己。我分不清水里头朝着水底的我是不是我。若是，为何在这颠倒世界里的我，平时没有这么安静与恬淡；若不是，为何我在岸举手投足，水里就会依样画葫芦。还有水边那些树木，房屋，它们也会像我一样。比如那幢颠倒了的房屋，它朝水而向的大门，如果有人进出，水里的门里就会有人员颠倒着进出；甚至是这家的狗吠声响起，水下也会响起声声的狗吠在提醒主人有人来访。

我常常看见鸽子拖着鸽哨从水底划过。此时，我不知道是天空被鸽哨画出了水里倒影的云朵，还是玻璃般透明的水面被鸽哨水墨出了如浪花般起伏延绵的山峦。总之，那飞过的鸽群刚好在水下的白云清天中一划而过，而倒映在水里的我，似乎伸手就可以把悠悠的鸽哨搅乱，变成正在微风里翻飞飘落的叶子。游鱼此时完全就是天上的飞鸟，它们在沉在水里的云间穿梭翱翔，有时还会像鸟一样停留在树枝间嬉戏玩耍。而此时天空偶尔掠过的水鸟，反倒成了水里游鱼，它们看着倒映在水中的我的身影，一晃，就潜入深的水底，不见了踪影。

秋水的水面，风是不可或缺的。

秋水水面如镜，那其实也是秋风不断轻轻擦拭的结果。它不断地擦拭水面，就是想把平常大家看得熟悉平凡了的事物，用另一种方式描绘给大家，让人觉得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东西，原来是这么的美妙。

不过，在秋天的丰收里，秋天难免会被庆祝丰收的酒喝醉。

喝醉的秋风就难免有失手的时候，此刻，如镜的水面就会被擦出褶皱，擦出波澜——而此时的水面，就像一面巨大的哈哈镜，在哈哈镜里的我或龇牙咧嘴，或大耳肥头；我的身子也被折叠扭曲，时而像爬虫，时而像怪兽；水波激烈的时候，我发现水里的我被分成了好几个，他们每一个都有我原有的神态，但每一个都各不相同……而岸上的我，此刻仿佛手握万花筒，正在摆动旋转着——水面上的波光粼粼，是春天草原上阳光里随风摇曳的花；水下大朵的游云，变幻着身姿，像白马在奔驰，在信步由缰；倒映在水里的山峦、房屋、树木被重叠，被剪辑，被描上好看的光影，成为悬挂在大地上的一幅抽象巨画……

走在秋水的岸边，看着水里的一切，对比着岸上的，在秋风里轻摇慢晃的树木，在天空中悠闲的云朵，以及在阳光下我的淡定的影子，不禁浮想联翩——这人世的风物，不就是被这一人、一树、一房、一段时光、一些看似虚无或者看着真实的东西组构起来的吗？

喝醉的秋风会很快清醒过来。

它醒来的时候，一轮明月正在水面，明月的四周秋虫起伏婉转，这起伏婉转的鸣声也就是天上簇拥着明月的闪烁星子。白天倒映在水里的事物此刻在月光里已经是影影绰绰的模样，像岸边人家鼾声里的梦境。

（作者系重庆市作协会员）

责 编  钟   斌

主 编  陈广庆

策 划  胡万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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