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水豆豉 文/黎强 想起家乡咸菜水豆豉的味道,就想起我远去的童年时光里,母亲做的水豆豉。 很多年过去了,如今母亲年老了,已没有精力再给我做水豆豉了。但,母亲在那个年代操持家庭,柴米油盐,锅碗瓢盆,人情客往,都要经过母亲的手,荷包又不鼓,只得一分钱掰成二分钱用。除了自制“红灰毛”“老酸菜”“豆瓣酱”等家居老三样外,母亲还要亲手制作水豆豉,满满的一瓦坛,要吃好几个月。凉拌菜也好,热炒菜也罢,加上一勺水豆豉,红红的,满是辣味姜味,又好看,又下饭。 母亲会托老家人在收割黄豆时,捎带当年新鲜的豆子送到老县城外小西门河坝街的家里。青黄青黄的黄豆,粒粒饱满,还飘着老家的泥土香。母亲感激不尽,哪怕是去邻居家借,也得好酒好肉招待送黄豆来的老家人,还要把来去的车费硬塞进送黄豆人的荷包里,顺带送些米花糖或花生。如果从经济价值上来看,早已经超过了去市场上买回黄豆的价值。但,母亲宁愿舍近求远,总觉得老家的黄豆做出来才是真资格的水豆豉。 把老家带来的青黄豆一股脑儿倒在大簸箕里面后,母亲就开始手把手教我选择黄豆。把干瘪、虫蛀的豆子挑选出来,并不舍弃,留着炒油酥黄豆,给父亲下酒。父亲也不刁嘴,把油酥黄豆吃得津津有味的。偶尔吃到一颗苦涩霉臭的,也只是“呸呸”几下,再呡一口老白干,又自得其乐地吃着。 去掉不合格的豆子后,就是母亲大显身手的时候了。母亲找来一个大木盆,用清水认认真真地把豆子洗净,再用手翻来覆去地检查是否还有瘪豆虫豆,那神态那样子比质检员还严格。之后,再加入清水,舀去漂浮在水面上的黄豆皮,才躺上床休息。 第二天,母亲起了个大早。把大铁锅、甑子洗得干干净净,用漏瓢沥干黄豆水分,放进大甑子里蒸熟。蒸煮黄豆的过程,母亲没有闲着,又去找来一大块纱布,待黄豆蒸熟后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装在大锑锅或大缸钵里,让黄豆自身带的有机菌在适宜的温度中自然发酵。母亲很是投入,每一步骤都是严谨细致的。 到了制作豆豉那天,母亲很有仪式感,打上肥皂,把手洗了一遍又一遍。拴好粗布围腰,在老屋中间摆上两根长板凳,把盛水豆豉的瓦坛放上,之后开始制作。什么板姜呀、花椒呀、海椒呀、盐巴呀,在母亲的手中顺其自然地配比着,再加进前两天蒸煮黄豆的原汁,倒进一定比例的菜油、白酒。一切定当之后,就开始封坛。做完这些,母亲才一屁股坐下来,用手重重地捶打自己的腰杆,脸上、额上直冒冷汗。母亲曾经的腰肌劳损,累得犯啦。 当水豆豉开坛那天,也是母亲第一个去品尝味道。父亲在一旁焦急地看着,嘴上直问,怎么样?怎么样?味道如何?见母亲眉头舒展开来,父亲知道今年的水豆豉成啦,忙车转身双手反剪在背后,踱起八字步,哼起了“春来茶馆”选段。 娃儿们哪懂这些哟,只晓得水豆豉出现在凉拌藤藤菜、凉拌血皮菜的时候,一双筷子像机关枪似地瞄准菜盘子没有歇稍,吃得小肚皮圆滚滚的。母亲最爱做的“水豆豉炒牛皮菜”,是我吃过的最美佳肴,没有之一。父亲见娃儿争抢着,连筷子都不动,把老白干喝得“吱吱”作响,脸上笑眯眯的。 母亲做的水豆豉,在街坊邻居之间是出了名的。偶尔,街坊邻居来讨要点水豆豉,母亲乐不可支,慷慨大方得令邻居都有点吃不消。末了,还把邻居送到巷口,不停地说,不够来舀就是哈。水豆豉似乎成了邻里情的粘合剂添加剂一样,早已经胜过了水豆豉本身。 啊,遥远的水豆豉,好香,好鲜…… (作者供职于太平洋保险重庆分公司) 责 编 钟 斌 主 编 陈广庆 策 划 胡万俊 重庆晚报夜雨版面赏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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