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路上的掌灯人——忆我的文学启蒙老师黄兴邦 文/海娆 黄老师走了。今年六月十二号,微信群里传来噩耗,让我感到巨大的震惊和悲痛。最后一次跟黄老师联系,还是两年前,《汉娜的重庆》出版了,我委托出版社为他寄赠了一本。读后他在微信上留言,感谢我翻译了这本书,为家乡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那以后我们就再没联系,一如多年以来,各忙各的,无事不扰,只在心里默默记惦和祝福。 我身居德国,在遥远的故乡,从此又少了一个关心我和我敬爱的人。意识到这个,我心大恸,泪奔如涌。一幕幕往事在眼前重现。如果没遇见黄老师,我的人生又会怎样?泪光中,我看见一条崎岖坎坷的小道,在某个危险的转角处,有一盏灯在亮着。那个跌跌撞撞行走的小姑娘,正是有了这盏灯的光照,才没坠落悬崖,或踏上歧途。黄老师就是那个掌灯人。 上世纪60年代中期,我出生在重庆江北三洞桥,父亲是长江上的船工,母亲在织布厂上三班倒。我出生不久,就被送到乡下的亲戚家寄养。六岁回家上学时,姐姐去了云南支边,哥哥去了乡下支农,家里只有一个不会说话的傻子大哥。小朋友们因此取笑我,不跟我玩耍。那以后,敏感的我变得更加孤僻和自卑。后来织布厂子弟校停办,我们被并入旁边山头的卫东民中。期末考试,我的数学只考了18分(满分100),我成了彻头彻尾的差生,几乎就成了一个问题少女。 是一堂语文课救了我。在卫东民中,教我们语文的是黄兴邦老师,一个中等身材,腰板笔直,黑发茂密,戴眼镜,五官端正的男老师。他讲课很投入,朗读课文还摇头晃脑,被同学们私底下嘲笑,说他是迂腐的“四眼狗”。起初我也参与了他们的嘲笑,不喜欢上语文课。但一堂《岳阳楼记》改变了这一切。黄老师在讲台上摇头晃脑地朗读和讲解,一手拿书,一手在空中比划。我不知怎么就听进去了,呆呆地望着一脸陶醉的黄老师,也陶醉于课文里的那个世界,第一次领略到文字的魅力,太迷人了。 由于个头矮小,上学时我永远都坐第一排。也许因为离老师近,也许因为我听课认真,也许看出我是可塑之材,黄老师开始注意到我。那时他大约三十多岁,要给我们上课,自己正读函授大学,身边还有幼女要照顾,事业和生活让他忙得团团转。我开始热爱写作文,慢慢地,我的语文成绩好起来。当时黄老师还负责编辑一份名叫《嘉陵江》的小报,我的一篇描写春天的作文,就被他发表在《嘉陵江》上。那是我的名字和我写的文字第一次被印成铅字。当黄老师把那份小报带到学校,在课堂上朗读和表扬了我的小文,同学们都向我投来羡慕的目光。我破碎的自尊迅速被修复。 黄老师并不是我们的班主任。他有一个文友住在我家附近,有一次他去文友家,发现我家也在那里,就来家访。这时他发现,我家不仅穷,四壁空空没有半本书,大人还经常不在家,他就开始帮我,主动借书给我看。一本看完,又让我去他家里换一本。如果他在家里搞文友聚会,或者江北公园的文化馆有什么活动,他也会叫上我。当时热爱文学的人们如饥似渴地阅读中外名著,还经常聚会讨论,激情飞扬,让我这个尚不懂文学的小姑娘大开眼界,也深受感染。 还记得,黄老师借我的第一本书是《唐诗宋词选》,繁体的,很多字我都不认识,也读不太懂。可自从有了这本书,放学后,我不再去外面瞎晃荡,而是赶紧回家,坐在门口的石凳上,捧着它慢慢读。一边享受偶尔能读懂的几句诗词,一边等待妈妈下班回家。 中文之美,文学之美,就这样,像一束光,被黄老师投进我浑浑噩噩的生活,照出一个比现实更加美好的世界。此后漫长的一生中,这束光都温暖我,照亮我,引领我前行。师恩难忘,永记心间! (作者系旅德重庆籍女作家) 责 编 钟 斌 主 编 陈广庆 策 划 胡万俊 重庆晚报夜雨版面赏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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