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吕进：为新诗把脉——推荐一本诗学新著

为新诗把脉——推荐一本诗学新著

文/吕进

  重庆是中国新诗的重镇，这是当今诗坛的一致说法。这个重镇的形成，不仅是这里有以吴芳吉、邓均吾、何其芳、沙鸥、方敬、梁上泉、傅天琳、李钢、李元胜为代表的一代代优秀诗人，而且，这里也是新诗理论的重要基地，理论队伍人才济济。中国第一家新诗研究所就在这里，而且这也是迄今国内最具规模的实体研究所。重庆的许多基础研究成果和理论言说在国内外都颇具影响，张中宇教授就是在重庆高校执教的一位纵横古今、学贯中西的诗学家。他最近推出了新著《汉语新诗节奏、声韵及新诗体式建构》（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22年出版），我读后颇为惊喜，这正是因应当下新诗文体建设需要的一本书啊！这本著作以诗歌文体的民族特性为出发点，在与古代和西方诗歌的比较中讨论中国新诗的节奏、声韵、体式等诸多问题，高屋建瓴，言之有据，无一游词。

  由于新诗的先行者胡适等人以西方散文化、无韵化的自由诗为模本设计中国新诗，所以新诗从诞生起就更多显示出与西方诗歌的趋近，对汉语诗的民族特性的忽略。在重新关注古典与现代的连接的今天，传统资源和经验的承续、汉语新诗民族特色的构建，显然是现代诗学的迫切使命。传统诗歌经验的现代化，外国诗歌经验的本土化，接通现代诗学的中国血脉，这就是我们要走的路。

  《汉语诗歌节奏、声韵及新诗体式建构》的亮点很多，比如本书谈节奏的文字就很精彩。作者指出，欧美语言有轻、重音，所以是力的节奏，形成了轻、重音交替的“轻重型节奏”，俄罗斯诗人马雅可夫斯基还曾创建重音诗体的俄语诗歌。汉语基本没有轻读音节，白居易的《长恨歌》840字，就有840个重读音节，所以汉语诗不可能形成英语的“轻重型节奏”，而是时的节奏，这种时的节奏的构成以“双音化”为核心。《诗经》的四言诗几乎都是双音化节奏；唐诗亦然。双音节也是新诗的基本节奏，双音节为主，交叉多音节，形成新诗的音乐美。这就是汉语诗节奏的民族特性，张中宇称之为“双音衍生型节奏”。

  新诗的主流和主体是有韵诗还是无韵诗，汉语诗韵的存、废，也是诗坛目下争论的一个焦点。我曾在《中国艺术报》推出《说诗六则》，我说过，“对中国诗歌来说，无论旧体还是新诗，基本都是无韵不成诗，这是中国诗歌铁的法则。因此，新诗对‘废韵’要慎之又慎。”张中宇的这本专著首次详细论述了汉语诗韵的三大功能。他引用了朱光潜在《诗论》的观点：“诗应否用韵，与各国语言的个性也很密切相关”。朱光潜说，对于汉语诗歌，诗韵的重要性远超英语诗和法语诗；而如果“废韵”，则汉语诗的“损失”也要远远大于英语诗和法语诗。

  总之，这是一部不可多得的新诗文体学专著，对新诗文体进行了很多有趣、有益的深入研究。中国的诗歌读者在民族意识的深处是守住传统的审美心理范式的，只有“中国的”诗歌才能在中国读者中形成沟通性极强的审美回应，才能立足于中国大地，这就是这本专著的主旨。

（作者系重庆市文联荣誉主席、西南大学教授）

责 编  钟   斌

主 编  陈广庆

策 划  胡万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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