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负暄 文/宋燕 人的快乐,有时候来得很简单。譬如春来踏青、夏夜乘凉,或是冬日负暄。 南方的天,即便入了冬,亦还不冷。从立冬到冬至,与其说是初冬,其实更像是深秋。落叶斑斓,层林尽染。若遇朗晴的天,金色的阳光,穿云破雾,温柔又温暖,懒洋洋地,令人睁不开眼。冬日的午后,露天坝里,沐日而眠,想必亦是人生快事吧。 阳光,像是冬天的灵魂。因为有了阳光,阴沉而木讷的世界瞬间变得鲜活又灵动。冬日里,天气好的时候,我喜欢骑自行车上下班。一个人风一样的飘过,可以胡思乱想,亦可以小声歌唱,虽穿行于闹市之中,却又似奔跑于旷野之上,颇有点“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意味。上班路上,会途经一片荒地,冬阳高照之下,那荒地里乱腾腾地盛放着红的、粉的野蔷薇,偶尔有毛毛虫或是螺蛳蜗牛出入。这令我一直分不清何谓荒芜,何谓繁盛? 很多年前的某个冬日,有朋友相约,说是要来家中做客。我欢天喜地打扫卫生,再备炭生火煮茶。眼见冬阳灿烂,茶汤翻滚,可时间依然尚早。索性安下心来,等待故人,临窗弹琴。而今依旧记得,那天我弹的是蔡国权的《不装饰你的梦》。“别再伤我心,它伤得那么重。像块冰碎开它显得太空洞。” 很多年以后,我觉得等待如同期盼,而人生最大的幸福莫过于心有所属。 冬日里,趁着阳光正好的天气,母亲在阳台上密密层层地拉满了绳索,再将刚浆洗的被单晾起来。艳阳之下,我仿佛能看到那些被单上,冒出丝丝缕缕的白气,然后空气中便弥漫着阳光和洗衣粉的味道。小时候,妈妈常常将被单晾晒在屋檐下,满眼的花花绿绿,像是冬日里盛放的花,那是真真切切的人间烟火,柔情蜜意,令人觉着原来幸福竟是那样地触手可及。 曾经有人问我,美是什么?我鹦鹉学舌般地回答:“美是和谐”。现在,我只想说:“其实美,只是自由地绽放。因为自由,所以浑然天成,仪态万方。” 冬日暖阳之下,我喜欢坐在窗前,静静地看着阳光落在常青树的绿叶上。苏轼讲:“横看成岭侧成峰”,世上有很多的东西,只有正面可以示人。可是树木却不一样。我从家里的阳台上望出去,刚刚可以俯瞰树冠,透过阳光,那树冠上的每一片绿叶都闪闪地泛着光,像是一双双明亮的眼睛。而每次路过小区的花园,我也喜欢抬头仰望那些密密的绿叶,俯瞰时的团团绿荫,此时已变得修长、俊逸、透亮。经得起俯仰的绿树,像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生。 小雪那天,去赶赴一个朋友的约会,刚出地铁站就摔了跤,除头以外,四体投地。虽是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不过很奇怪,我竟然一点儿没觉得痛或是尴尬,翻身起来,一抬头,只见头顶一片明月,如一片皎洁的冬雪。明月,何尝不是隔了世的阳光?心底猛然便迸出一句诗:小雪明月夜,霜落两鬓斑。 祖母健在的时候,常常在这冬阳正好的午后,打一盆热水洗头。她低头弯腰,叫我把一瓢又一瓢的热水浇淋在她的头发上。白发如丝,流水如瀑,金色的阳光像是点点星光流淌在祖母的发梢指间。老人与冬阳,都是人间晚景,历经盛年,走过春秋,落尽繁华,而今转身归来,更显温柔温暖。 冬天,落叶归根,又何尝不是一场盛大的回归? 因为不想去理发店空耗时光,我无意中留得了一头长发。长过了腰际,披下来铺天盖地,乱草丛生,随意地结成辫子,又太像晚清遗老。终于用一根乌木发簪在脑后束发成髻,像是整束好此生风尘,从此天清气明,荆钗布裙,应对着这简朴又素净的年月。 我曾经很难面对自己的过去,怨悔少年时的自己,那样地少不更事,那样地虚度时光。可某一天,仿佛只是一瞬间,我竟突然释怀。一个洁白的少年,在一个走过半生的风尘仆仆的中年人的面前,有什么是不能原谅的?像是一片冬日暖阳,最终消解了春的勃然,夏的焦灼,与秋的寒凉。 (作者单位:国网重庆市电力公司) 责 编 钟 斌 主 编 陈广庆 策 划 胡万俊 重庆晚报夜雨版面赏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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