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杨翠：读一个早晨

读一个早晨

文/杨翠

我坐在一个干净的餐厅，读一个早晨翻开的生活。车子走自己的道，无须质疑，它们的铁身硬度无须证实。人心有很多道，各自谨小慎微地在不同的道上混着。

一把破旧的竹椅在道上移动，左晃右晃地穿过车道，一只擦皮鞋的箱子和椅子有节奏地一高一低晃动身子。马路对面，我看见一个人头从椅子下露出来，随着椅子下的脚簸着，一步一步地远离我的视线，直到终于消失在障碍物外。

对面马路边，撑起一把蓝色的大伞，像天空的蓝，撑起人间的烟火和落下的灰尘。伞下是一家人的生计：四张铁皮围起一个灶台，台上的锅冒着烟火气，面团一张一张在锅里热和着。偶尔有一双手带走一张锅里的热和。一双手在面团和锅之间不停地忙着。这无数的一双手把天空撑得湛蓝，生计也是如此。

一个菜篮又一个菜篮从我的玻璃前走过：装着肉，蔬菜，馒头和一天的生活。他们是烟火画中的一物，他们也是独立的存在。

三个像我母亲年轻时的女子，天凉了，刚好换上冬天的衣着。黑色的，带毛帽子。一看那气质，衣服一定是她们在财力范围认真试穿挑选过的。但我知道它们来自某个不起眼的摊位。我曾经跟随母亲在小镇上的自由市场见过的。

她们正望着我坐的餐厅内，在讨论着里面是吃什么的。渴望又不好意思的指点着，讨论着。终是不敢迈进来试试这家餐厅的早餐。她们以为这家早餐一定比她们的衣服还贵。我试过，前面路摊一杯豆浆，两颗鸡蛋的价格和我此刻的无限续杯豆浆，一颗盐蛋，一个牛肉包子无差别，有差别的是此刻的餐具很光亮。

三个女子在店员的邀请中害羞地离开了，她们可能还在讨论这里面到底吃的什么？

我常常在思考见识与胆量的事。我的母亲尽了很大的力让我见识，就像我让我的孩子见识也只在我的力量之内。

这人间的早餐，会拔动多少弦？我正在观察时，一名店员给我又续来一杯豆浆。或许不轻易间，我看一幅烟火画时，画里有我此刻划过时间的墨迹。这幅画面在我斜倚一棵树干的角度，这棵树干弯曲的弧度也正好可以托起我的脊梁，头微微上仰透过枝蔓，思考目光所及的苍穹。

苍穹之下是新一天的开始：有埋首躬身前行的，有早摊前重复一套动作的，有公交车上上下下的，有红绿灯停停走走的。苍穹之下我看见四面八方赶来进校门的，苍穹之下我看见各条路口奔向办公大厦的。

苍穹之上我的目光极尽所远，我靠在树干上若有所思，又怡然自得。

（作者系重庆市作协会员）

责 编  钟   斌

主 编  陈广庆

策 划  胡万俊

重庆晚报夜雨版面赏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