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杨智华：小径林香

小径林香

文/杨智华

冬日的一个上午，因公又回了一次南山。离开六年多，除了坡地枇杷园换了新品种，园中修了几条青砖道，其余大体还是当年模样。恰好这几天阳光温和如春，透过林木，路上光影斑驳，落在身上，暖意融融。浓密的树荫里鸟儿欢快地叽叽喳喳，它们熟悉的声音也像是老朋友。背后的山岭，森林几无改变。在南山工作期间，空闲里最喜欢的就是穿行在那些林荫下的小径了。

那些时候，只要是无雨的日子，最好晴朗的天气，下午或傍晚，天空散布着朵朵云絮，当斜阳从背后的山岭，越过林木扶疏，向山间均匀洒下柔和的光，给山峦、森林、房屋，以至于整个空间皆包裏上一层淡淡而微黄的余晖，你会感到身前身后的山、山中林荫、林下小径，有一股神奇力量，拉拽着你的步履。而每当这个时候，只要时间允许，就会邀约三两同事，沿着某条山径，钻到森林深处去。

第一次行走，是秋天某日下班时分。忙完事务，四个人迎着夕阳从后门启程，沿一条坡度略陡鲜有车行的偏僻支路，到达山顶。山谷间，高大的香樟树枝繁叶茂，浓密的枝叶遮蔽着天空，整个林间的空气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樟香味。

一次偶然行走，开启了我的乐趣，这条路线也成为日后经常。后来，我们不断在原线路上向周围扩展，不断有发现。此段山脉最高点，顶端一座白塔，非常醒目。站在塔下，山下的城，城中蜿蜒的江水，城中直到看不清晰的远方鳞次栉比的楼群，尽在视野中。天气好时，甚至可遥见十余公里外长江北岸塔子山的另一座白塔。它们有个共同的名字——文峰塔。

山中乔木灌木树种很多，无法一一作记。一年四季，森林吐露的气息总是随它们的时装而改变。森林各个季节，每种树木与茎草吐纳不同的气息，细心一点敏锐一点，就能捕捉到它们的呼吸，甚至在风中的絮语。一路呼吸林中清香，松树的香，樟树的香，各种植物散发的香。初春微寒，几棵开着白色花朵的树木先是打破萧瑟，自林中脱颖而出。其中就有木姜子，它们的白色小花捧在手上香气馥郁。春天正盛之时，森林更是色彩缤纷，成为红的、白的、粉红的花的海，嫩绿、鹅黄、黄里带红的新叶，掺杂于满山满岭，一座山一下生动起来。这个季节，林荫下小径旁尽是野花，我最熟悉的莫过于蝴蝶花，走一路它们跟一路。一到盛夏，林中浓稠的气息调拨着暑气，微风轻轻吹起，便一下子感到不那么沉闷了。到了秋天，树木反应总慢一拍，树下的禾本科植物先是完成生命周期，一丛丛茅花昂起头颅，比人要高出去半个身子。一路走下来，你发现许多种子成了陪伴。入冬后，山里空气变得清爽，森林也散发出一股冷峻气息。其实冬天更适合步行，几公里后，已经感觉不到一丝寒意。

这些小径给你提供山城最美夜景不同的角度。夜色降临，走在茂密幽深的林间小道上，或站在山脊最高处，眺望城市一片灯火，然后自灿如星海的楼宇中，寻找到旧时工作过四年的那座极不显眼的楼房时，仿佛感觉到有一束划空而来的灼灼目光，在空中相遇。那是十多年前的我。一个傍晚，我们在林下遇见一位老者，他戴一副金边眼镜，鬓发微白，梳着小背头，文质彬彬，正投入地吹着竹笛。我们聊了起来，原来他也是这里的常客。正好我带着相机，我拍了几张他专注吹笛的照片，现在还保存在电脑里。

我们偶尔也去开辟新的路径。南山从铜锣峡跨长江而来，在黄山大金鹰处分成两条并行的山脉，两个孪生兄弟体型相当。单位对面一段山岭，行人更是少至，密林中多是荒径，有点探险感觉。初春时分，趁着风和日丽，邀两名同事同行，仅问行程不问目的。林中无路，树木的空隙便是路，顾不上拦路的枝条草叶，林下枯黄的松针像厚厚的棉絮，头顶的云朵似相行的驴友，清风徐过，树叶轻轻摇动，簌簌作响，一身倦怠早已烟消云散。登临山顶，远处的城市新区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山顶有了小路，便沿路而行，在一处山凹处发现一眼泉水，水质清澈透亮。在我们小歇之时，一位老者挑着几个大容量矿泉水塑料桶从山径另一端走来。我们很惊讶，他竟然是从城区上山来取水的。他告诉我们他是远郊人，陪孙子上学租住在南山，自发现泉水后便经常来取水回去用。于是随后我们的行程便多了一个人，肩头也轮流多了一份担子。我们穿过森林，走过种满菜蔬的山坡，直到城边才分手。

时间过去快得无法想象，森林的芳香，行走的快乐，还像是昨天。如果你在重庆，一定要去走一走南山，无需去设定何处为起点终点，那些无序嵌入森林底部的小径，只要随便走入，也许前面会有惊喜发现。

（作者单位：江北区人武部）

责 编  钟   斌

主 编  陈广庆

策 划  胡万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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