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吕进：华纯的缘侧——序华纯诗集《缘侧》

华纯的缘侧——序华纯诗集《缘侧》

文/吕进

日本华人作家、诗人华纯的诗集名是《缘侧》，这个创意真是太别致了。缘侧，是日本传统房屋中从客厅到庭院的走廊。诗人沿着这走廊走进大自然，四季花草在季节变化中以不同的色彩和姿态展现在诗人面前。将人与自然之间的“隔断”弥合起来，生命与大自然融为一体，于是，诗就产生了。缘侧，就是诗的母亲。

扩展来想，其实走过缘侧，也就是一首诗的孕育过程。在客厅的诗人是常人，他要接通地气，和同时代人呼吸与共。从客厅到庭院，诗人就从常人变成了诗人。他清洗了尘世的俗气与牵挂，肉眼闭而心眼开。这个时候，诗人的五官是沟通和互用的。他用耳朵听见庭院花木的声音，他用眼睛看见庭院花木生长的过程。也只有在这种状态下出现的才是真诗。

《缘侧》收入诗歌160首，这些诗有的优秀一些，有的平实一些，但可以说，它们都是诗人进入写诗状态以后的作品。华纯的诗几乎都与大自然一体，其实，华纯1999年携带着她的长篇小说《沙漠风云》出现在中国文坛的时候，人们就发现，环保是这部长篇的主题。再往后，人们会发现，环保是华纯作品的永恒主题。作为诗人，她是一位生态诗人。大自然的魅力与美丽，生命与大自然的和谐，使得华纯诗歌能够触摸到人的心灵最柔软的地方。

《缘侧》运用了多种诗体进行自己的抒情言说，有自由诗，有微诗，有汉俳，有俳句与汉俳联句，这是诗人的才华。作为三十多年前从上海走到扶桑的中国诗人，汉俳就不好写。日本俳句是十七音诗，日语是多音节语言，十七音不必是十七字，而汉语是一音一字，并不对应。华纯的汉俳，既有汉语特点，又鲜活地保存了日本俳句的古雅，这是很不容易的。

华纯研习日本花道4年，俳句带有二十四节气的季语，华纯发现，插花艺术与日本和歌、俳句之间有高度的默契。在和植物相互凝视中，俳句诞生了。诗人随季节插花，同时写俳句和汉俳。50幅配合每首俳句的插花艺术的彩照成了《缘侧》的最大特点，形成了华纯的创作风格。

当植物变成了日常的一部分，它们也慢慢塑造着诗人的日常。华纯在自由诗的写作上，也通过植物来表达情感和思考生命。例如，她在《鬼节》里巧妙地用酸浆果的俗称“鬼灯”引出了一段诗文，在《把脚步放轻》《怪兽、模仿犯和植物人》《春天上了一场植物课》里透视生长与枯萎的生命情境以及在自然的循环中思考生死命题。诗人的精神世界与植物发生了真实的共振。

华纯是以一种生命的热忱、视野宽阔的方式，致力于完成一种从“缘侧”上延伸的带有灵视和哲思的新诗形式。她是一位有独立风格的诗人，她的小说和散文，尤其是游记散文，都有自己的风采。此外，我还想说，我的这位朋友在推动中日文化交流和推进世界华文文学的发展上是有许多贡献的。她得到过许多奖项，我为她高兴。诗集《缘侧》出版，值得庆贺。是为序。

（本文有删节）

（作者系重庆市文联荣誉主席、西南大学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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