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陈益：还是那条铁路线

还是那条铁路线

文/陈益

去年十月，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我从郑州乘“和谐号”高铁返渝。车厢外，中原大地一望无垠，风驰电掣的列车像白色的巨龙静静地奔驰着，再也听不见“哐当哐当”车轮撞击铁轨的声音，那真叫一个舒心、舒服、舒坦。

时光荏苒，让人感慨万千，重庆—郑州—襄樊—北京，这是我再熟悉不过的铁路线了！我不禁想起了第一次坐“闷罐车”和往返“襄渝线”的那些趣事。

1976年11月26日，我和家乡的战友一起，穿上刚刚发的崭新的军衣、军裤、军袜、军鞋，戴上军帽，背上刚学会打的军用背包，背包上系着毛巾和军用水壶，告别亲人，登上了专门为新兵调配的“闷罐车”。“闷罐车”车如其名，没有窗，没有缝，车门关死后，大白天也见不到亮光，极像是一个方形的罐子。所以，隔几个钟头就要开点车门透气。那时候年轻，血气方刚，一切都觉得新鲜。白天，接兵首长教我们唱军歌和打背包，晚上就难熬，特别是解手很不方便。

1977年11月26日，我接到军校录取通知书，高高兴兴去报到。在广元火车站转乘开往北京方向的列车，时值冬季，我穿着棉衣棉裤，脚穿大头鞋，背上背着背包，左手提一箱子，右手提一网兜。在站里东转西转，好不容易才找到我乘的这趟列车，仔细一看，方向搞反了，火车的另一面才是登车口。一看时间，还剩5分钟了！糟糕，要老老实实转到火车另一面登车，根本来不及。于是情急之下，决定冒险从车底下穿过去，我先把背包扔过去，接着把箱子和网兜扔过去，然后人一下蹿过去，不巧，被一女乘务员发现，她大声喝道：“你不要命啦！”我看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认真回答道：“解放军奋勇杀敌，早把生死置之度外”，说着，给她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见此，她抿嘴一笑，并露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时至今日，我仍然清楚记得，她当时那可爱的神态。

毕业后，我留在军校任教，后来结婚，也许是巧合，我和妻子领结婚证的那天，也是11月26日。由于妻子是重庆人，接下来就开启了漫长的两地分居生活，襄渝铁路线，就构成了我们夫妻俩的爱情线。那时一年见两次，妻子来部队探亲一次，我回渝探亲一次，每次30天，包括往返路上6天时间。因为涉及3个铁路局，所以，回渝在安康和达州分别要住一晚。漫漫旅途，如何打发时间？我琢磨出了一个“记站名练记忆”的方法。从襄樊到安康从安康到达州，从达州到重庆，沿途有多少站？我采取从大到小填空法记，如从襄樊至安康中间大站有谷城，武当，十堰。从达州至重庆大站有渠县，北碚。记住大站后再记小站，如从北碚至重庆，小站有回龙坝、兴隆、西永、沙坪坝、小南海，等等。一年下来，我把襄樊至重庆沿途的所有车站全部背了下来，心头窃喜。于是又练习倒着背，把重庆至襄樊的车站背一遍，这不难，几遍就熟了。有次与一乘务员交谈，我故意问，下一站是不是某某站？他说是。接着我把余下至终点的站名全部报了出来，几十个站，一口气报完，一个不错。本是卖弄，但把乘务员惊得目瞪口呆。

时间到了1984年，也是11月26日，我接到回重庆的调令。车站人海如潮，车厢内挤得水泄不通。我是一路站着从襄樊回到的重庆，好在人年轻且归心似箭，襄渝线也全线贯通直达了，再不用在安康和达州住一晚转车了。后来从重庆到北京开通了特快10次和9次列车，卧铺睡一晚上就到首都了。现在更加不得了，从重庆到北京最快的高铁7个多小时就到了，既安全又快捷，真是日新月异呀！

回想起坐火车的人生经历，不禁感触良多。还是那条由两条钢轨铺就的铁路线，它承载了中国人多少的悲欢离合、酸甜苦辣和希望啊！

（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责 编  钟   斌

主 编  陈广庆

策 划  胡万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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