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海清涓：一纪君子兰

一纪君子兰

文/海清涓

推开玻璃窗，一顶辉煌的桂冠扑面而来。十二年为一纪，养了一纪的君子兰终于开花了。

盛开的君子兰，端庄秀逸，温润脱俗，如同一场春天的盛宴，在阳台上翩翩起舞。十二朵饱满，十二朵细腻，每一瓣高挺的红艳，都经过了长途跋涉，都让人心生感慨。

君子兰四季常青，碧玉剑般的叶片，优雅成君子临风，不开花也让阳台上的其它观叶植物望尘莫及。君子兰是十二年前搬家时，一个朋友送的。朋友说君子兰是花、叶、果并美的富贵美满优质植物，一季赏花，三季观果，四季观叶。家里养一盆君子兰，不光有观赏价值，还有净化空气的作用。

也许是疏于管理，五年后，八年后，十年后，成龄的君子兰，一直没有长花箭。看到株型健壮，叶色油亮，叶姿直立，叶端圆钝，叶片肥厚，叶宽达十公分，叶片从十二片到十四片的君子兰不长花箭，不甘心的我咨询了一位养花达人。

养花达人指点，君子兰夹箭，是没有“昼夜温差”，需要促花。于是，我给君子兰换了有光照的位置，勤浇水薄施肥。去年春天的黄昏，给君子兰浇水时，发现长了十六片叶子的君子兰多了几颗绿宝石。定睛一看，哪里是什么绿宝石，分明是几个青嫩的花骨朵。君子兰要开花了！我喜出望外。

君子兰抽青箭后，我数了一下，一共十二朵。每天想着十二朵君子兰，心里美滋滋的。这天早上，发现抽了红箭的君子兰调了个方向，奇怪，昨晚没刮大风呀。蹲下身子，看到和叶片分开的花箭，看到被生生折断的花箭，我的君子兰……我的眼泪不知不觉掉了下来。已经抽花箭的君子兰，眼看就要盛开的君子兰，好端端怎么突然就断了？

我掏出纸巾，准备吸花箭断裂处的汁液，婆婆蹑手蹑脚走了过来。

我心里一个激灵，便问婆婆君子兰怎么断了。婆婆喜欢在阳台上走来走去，却不喜欢阳台上的花们。婆婆总说花们长得慢，不能吃，种起没用，阳台上应该种蔬菜或者庄稼。婆婆先说不知道，后来说君子兰不能结辣椒，还挡她的路，她一生气就把它掐了。

婆婆脑梗后，记忆力和视力严重下降，由几个子女轮流照顾。照顾婆婆，我和先生是分了任务的，先生负责婆婆吃饭吃药，给婆婆洗澡洗衣服的自然是我。婆婆在农村生活了几十年，不识字，不识路，不会用手机，看不懂电视，到城里生活非常的不适应。怎么说呢，脑梗让婆婆不能独立生活，返老还童变成了调皮的小朋友。一个人在小区内散步，找不到回家的路；扯家里的抽纸送给楼下老太太，把洗脚水从阳台倒下去；子夜打着电筒游荡，站在床前用电筒照我的眼睛……

面对这样的婆婆，除了一声叹息，还能说什么。吸干花箭汁液，我把花箭轻轻插到矿泉水瓶里，十二朵君子兰才勉强有了半个青春。

今年春天，发现君子兰的青嫩骨朵，我的忧伤多于欢喜。因为，这个月又轮到我们照顾婆婆，我担心婆婆像去年春天一样掐断花箭。为了保护花箭，我把君子兰搬到阳台的最里边，这样婆婆到阳台上走来走去时，花箭就不会挡着她的路了。为防万一，我对婆婆说：“老娘，君子兰是幸福花吉祥花，不能用手去摸哈。”

婆婆白了君子兰一眼，没好气地说：“哼，你那么稀奇它，它又不能卖钱。”

于是，我灵机一动，对婆婆说君子兰能卖钱。婆婆问君子兰能卖多少钱？我随便说了个价：五百。听说君子兰能卖五百元，觉得比种蔬菜和庄稼划算，婆婆高兴得手舞足蹈。再到阳台上走来走去，婆婆会隔君子兰远远的，不敢挨君子兰花盆，更不用说碰花箭了。

尽管婆婆不挨君子兰，我还是有些提心吊胆，生怕花箭什么时候折断了。每天清晨黄昏，我都要到阳台上看君子兰，观察花箭的变化。从初开到半开再到全开，两周又三天，养了十二年的君子兰，终于平安盛开了。

凝视长长花箭，凝视亭亭玉立，凝视赏心悦目，凝视风姿绰约。想到花期能持续一个半月，想到花谢后能结红彤彤的果实，赶紧拍了一组君子兰的照片。

修好图，准备发朋友圈。婆婆过来问君子兰开了，为什么买君子兰的人还没有来。愣了一下，我这样回复婆婆：“买君子兰的人出去旅游了，旅游结束后他再来买君子兰。”

发完九宫格，我算了一下，一个月时间快到了，过几天侄子要送婆婆去成都三姐家。下次轮到我们照顾婆婆，已经是深秋，婆婆应该早就忘了卖君子兰的事吧。

（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责 编  钟   斌

主 编  陈广庆

策 划  胡万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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