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刘运勇：遇鸟记

遇鸟记

文/刘运勇

几年前，在新城买了一套顶跃房，新城这里过去是无数浅丘，推平了坡顶，留下许多大树木，填掉土地修建成小区。搬去新家时，害怕装修遗留有害物质，比如甲醛，我们住个周末就离开，过一段时间再去居住。不曾想出现怪事了。几乎每次去，都看到内阳台一地羽毛，甚至遗有血痕，疑似发生过鸟斗。虽未见鸟儿们疯狂追逐啄打，但斗得掉毛流血，是确实无疑的了。因此，若信风水，该当搬家。或许是鸟儿在衔羽筑巢？经过长期观察，它们勤劳，它们欢快，它们聪明，往往把鸟巢垒在避雨的地方，便于哺幼育雏。可我们寻遍屋里屋外，都没找到鸟窝，不见雏鸟，以及鸟蛋啥的，看到的尽是沾血的羽毛。

据说鸟儿筑巢，大抵会衔来细枝，没听说啄了它鸟的羽毛做窝的。毕竟做个全羽绒的窝儿太奢侈了些。看来定是鸟儿间争窝夺巢而斗。无论如何，鸟儿打架，对于一个平静和睦的家庭来说，那都是忒反感的；而且，每当过去新屋一趟，都要打扫一番，也烦死人了。

既然肇事者不详，只好作为悬案对待。

终于有一次，遇到两只毛羽黄翠的鸟儿，在阳台内外飞来飞去。那鸟，个头比麻雀稍大、比鸽子要小，毛羽黄白绿间杂，头大而喙短粗。初见了，也不晓得它是何鸟，便一概称为大鸟。

人说鸟投旺家门，我家人口稀少，也算不得富与贵，鸟儿怎地来了？

女儿素常好学，见了一地的纷纷落羽，便说是我们占了它的地儿，掀翻鸟巢，鸟儿几辈子遗传中都有记忆，要回来寻巢。找不到旧树，就找到了新楼，与占有者起争执，企图把人撵出去，重新筑巢搭窝。这就是要跟我们相斗了。

与鸟儿斗，似乎张牙舞爪一番，撵跑它也就作罢，没有什么乐趣，反落个以大欺小的恶名。人与自然不和谐，没人指责鸟，人反留个不爱护动物的骂名，太不划算。所以就放任自流、任它们寻根，每见地面肮脏，打扫干净罢了。

一次，女儿打扫卫生，见洗衣机罩子脏了，就取下来洗濯，伸手提起布罩，听到啾啾啾的鸣叫。是幼鸟在乞食？她将内阳台上下找遍了，都没有发现雏鸟，略停一停，听到叫声来自洗衣机罩！原来，洗衣机罩左边缝了个口袋，便于用户装洗衣粉、洗衣液壶啥的，此时有鸟叫声传出。她心里连连称怪，拉开口袋一瞅，里面装了两只雏鸟、一只刚啄开壳的鸟蛋。那两只雏鸟，身体长出了细细的茸毛，眼睛似睁非睁的，见了光线，仰头朝着天上瞎叫唤。女儿暗想：如今的鸟儿忒怪，也不衔枝架巢了，居然在布袋里下了蛋，然后哺育雏鸟！布袋里真能哺育雏鸟么？我们一家商量，倘若它长得再大一些，又还不能飞，小小的布口袋必定装不下，岂不活活憋死，须得设法送它们安生。

女儿心善，下楼去挑选一棵小树，用树枝架了个窝，剪些碎绒布垫得厚厚的，回家来把雏鸟和蛋移到窝里。她刚刚把鸟和蛋取出，引来两只大鸟飞上飞下的，不停地喳喳着急鸣叫，仿佛认得雏鸟，然后跟随女儿下楼，眼见她将小鸟放入巢里。大鸟也飞入鸟巢，便振翅踮腿，似乎感激，然后呼地飞出。她怕惊了鸟们，悄悄躲在窗后偷窥，过不多久，就见一只大鸟啄了虫子，朝幼鸟嘴里一塞，那鸟匆匆吞下。

如此往返反复，小鸟吃饱了，大鸟飞累了，破壳那只雏鸟，不晓得哪里来的力气，啄破了蛋壳，身体拼命挤出。一爬出来，就啾啾大叫，仿佛自我赞美生命之初，却被大鸟衔来小虫堵住嘴巴。

看来这鸟儿极善，翻了翻资料，根据体形、毛羽色彩判定，这是一窝儿梅花雀。其背黑、其腹黑，而啄蜡黄，又名蜡嘴鸟。

安置下梅花雀，我们以为，阳台上不会有毛羽血迹，长时间保持干净，再没有鸟儿喳闹了。人与鸟儿，也就各安其居，过各自的日子。

不料，没过几天，内阳台上又出现血淋淋的毛羽，甚至出现了摔碎的鸟蛋！难道是杜鹃占了梅花雀的窝？我们只好全家动员，将整套楼房翻个遍，却打死也找不出个鸟窝。因此，找了个清洁师傅，来帮我们寻鸟。那师傅有经验，在内阳台上下一看，搬架楼梯，朝那些出气管道掏摸，发现浴室通气孔被鸟儿筑了巢。他就将那些桠枝呀、树叶呀的，通通掏出，还建议在孔筒之外，罩一个钢丝笼。女儿问鸟儿住到哪里去的呀？清洁师傅说，它有的是地方住，屋檐下、树枝桠、岩洞洞，只要勤快，不缺乏筑窝的地方。女儿还有些不情愿，可通气孔做鸟巢，不通气了，或者通入些浊气，严重影响室内空气质量，都不是个办法。鸟巢就应该筑在传统做窝的地方。

与鸟儿无法打商量，对鸟窝，要么掏掉、要么封堵，当然也可以帮助它筑个窝窝。而人们呢？存爱鸟之心，不能够搬家，那就只好防鸟了。万般无奈之下，将整个内阳台封闭，必要时开开窗户，使鸟儿不能进，空气也能入，如此人与鸟纠缠，以不输不赢为佳。

（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责 编  钟   斌

主 编  陈广庆

策 划  胡万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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