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黎强：麦田里的父亲

麦田里的父亲

文/黎强

小满前后，父亲最关心的不是屋头的猪、牛和鸡鸭，也不是正在吃长饭的娃儿，而是在老屋山背上的那几块麦田。

到了小满，麦子开始灌浆，对于父亲来说，那是天大的事儿。父亲整晚整晚都睡不着，天麻麻亮就戴一顶黑不溜秋的草帽来到麦田。这里停停，那里看看，一会儿数数麦粒数，一会儿比比麦穗长。在麦田里，父亲忘记了自己，眼里只有那些渐次饱满的麦粒。

父亲守望的这几块麦田，是祖辈耕种过的，据说是方圆里最长不出麦子的地儿。到了父亲这辈儿，一家老小总要吃饭嘛，不至于眼睁睁地看着麦田不出麦子吧。父亲是一个寡言少语却要面子的人，由不得村上人说他半句窝囊。面对那几块贫瘠的麦田，父亲把麦田的土挖了又翻，大粪桶挑来农家肥泼洒之后，翻了又挖。按乡下人的说法，就是把田土都撬熟了。

两三个年头后，麦田没有辜负父亲的苦心，麦子从生长期的油绿油绿到收割期的金黄金黄，父亲硬是把几块地儿盘成了金矿式的沃土，令村上人对父亲刮目相看。父亲很是得意，在乡邻面前腰杆挺得直直的。那几块麦田，与其说是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倒不如说是父亲的心血浇灌园。

在内心里，父亲固守着麦田。自播种后，一旦看见麦苗唰地蹿起来，父亲就把心落在麦田了。不是打药、捉虫，就是松土、追肥，天不亮就上坡，黑静静才落屋，与麦田朝夕相处打交道。累了，就斜靠在田垄边抽几口叶子烟。渴了，就喝几口田边水。饿了，就啃一根老黄瓜。整个人与麦田黏在一起，从抽穗、灌浆、饱满到收割、晾晒、入仓，父亲才可以歇息片刻。

父亲对麦子生长的每一个环节都门儿清。对于父亲来说，麦田的绵密茁壮或许代表了香火家风的兴盛。父亲是一个大字不识的农人，但他可以用自己喜欢的方式，用勤劳敦厚朴素，表达对麦田的敬畏。他只知道“小满前后，点瓜种豆”的农谚，在打理麦田的空隙，又扛起锄头耙梳，在置于麦田周边的庄稼地翻土打窝，为冬瓜、豇豆、茄子、海椒筑好一个家。

啊，麦田里的父亲，与麦香一样，可敬可亲可爱……

（作者系中国音乐文学学会理事）

责 编  钟   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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