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阿蛮：迷失在嘉陵镇

迷失在嘉陵镇

文/阿蛮

嘉陵江自灵官峡起，进入秦岭南坡一连串峡谷之中，山峰奇崛，怪石嶙峋，江水奔腾。顺着江流，我来到了与嘉陵江同名的嘉陵镇。

嘉陵镇位于甘肃徽县南部，整个地形就是峡谷间的一块坝子。峡谷间架了座单跨斜拉钢结构大桥，名为“嘉陵大桥”，省了“江”和“镇”字，却把两者都涵盖了，颇具匠心。在桥上观小镇全貌，嘉陵江如一条翡翠纽带，把峡谷两边陡直的山和镇街连接起来。嘉陵镇居民说四川方言或是古有的传统，世居者多为蜀人。时至今日，嘉陵镇“南控巴蜀”的交通枢纽地位依然突出，譬如宝成铁路徽县站，不是设在县城，而在20公里外的嘉陵镇，由此可见一斑。

宝成铁路除广元至成都段外，大部分线路都与嘉陵江并肩而行，嘉陵江是铁路设计的灵感所在。或许也因为此，我与嘉陵镇注定有一次终生难忘的邂逅，一天之内两度相逢，差不多可以称作迷失了。

那天我是先在徽县城里参观过李白广场、吴玠墓、回民街后，再搭上中巴车去的火车站，计划下一站去略阳。早前查到自宝鸡来的火车每天只有两趟，上午是T7特快，下午是一次普快列车。到火车站，问中巴车司机，去嘉陵镇游览后还能赶上6064次车吗？司机肯定地说，能，下午2点40的车，你有两小时空余。

宝成铁路徽县站与嘉陵镇隔江相望，距离不足一公里，沿河滩上行很快就到了嘉陵大桥。过桥走完镇街，掐着时间回到火车站，售票窗口却无人值守。票务员去了出站口，帮着为刚到站下车的旅客检票。看看时间足够，我在站厅轻松等待票务员回到售票岗位。随即递上身份证，说：“请给我一张去略阳的票。”

“你是要去岳阳？”票务员问。

“不是岳阳，是略阳，6064次广元车，经停略阳。”我强调。

票务员奇怪地看我，说：“6064是北上车，去宝鸡的。刚刚开走那趟车才是南行去略阳和广元的，6063！”

啊！我把车次记错了一个数，眼睁睁放过了本应该上的车！而下午已不再有南行车次。

旁边一位站务员为我惋惜说：“你进站时明明看到有列车到站，旅客下车，怎么就不问问是去哪里的？即使来不及买票，你说明情况，我们也会让你进站，先上车后补票。唉！”

我的天！我开始反思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先前一心想的只是嘉陵镇和嘉陵江，火车车次的数字差异完全不过脑子。两个小时想着一件事，只认定那个概念，人因何可以变得如此固执！

下行列车明天才有了，要去略阳只能回徽县城里乘长途汽车，太辛苦，也太冤枉。在火车站大门外看着滔滔南去的嘉陵江，突然意识到，从宝鸡一路下来，都是在汽车上看到她的。公路沿江铺展，位置偏低，视野受限，对宝成铁路与嘉陵江的亲密关系缺乏体验，我瞬间决定改变行程。既然早已认定了“6064”这个纠缠我那么久的列车数字，我就再固执一回，乘火车穿越秦岭回到宝鸡。

下午乘上“6064”，再次看到两当、凤县、秦岭、大散关等熟悉的地名，心情已不再沮丧。宝成铁路是最早实现电气化改造的线路，乘坐很舒适。在火车上看嘉陵江和秦岭，视角升高，境界大开。连绵不尽的秦岭诸峰壮阔雄伟，分水岭与嘉陵源俱现眼前。

第二天一早，在宝鸡乘上T7特快再穿秦岭下行。一路大雨，把嘉陵江众峡谷浸润成一幅古典水墨画长卷。挂在车窗玻璃上的雨痕，犹如画家随意点染的淡墨，别有一种趣味。

再到徽县站时，天空突然放晴，阳光奇迹般重临大地。仿佛听见一声召唤，我抓起照相机跑到站台北端，站上一个高台往嘉陵江东岸看。却见嘉陵大桥西岸护坡上，高高竖立的五排钢架，分七层悬挂起总共455只红灯笼，像一条喜庆无比的彩带系在青山绿水间。顿时想起昨天去嘉陵镇社区问过，悬挂这么多灯笼有什么特别用意吗？一个年轻姑娘回答说，那是环境保护标志，森林与沿江、沿铁路的土地禁止开发，也不能打鸟。2014年嘉陵镇获得环保部表彰，成为国家级生态乡镇，树红灯笼既是喜庆，也是提醒勿忘传统。

当时听着没太在意，现在恍然大悟。嘉陵镇一带山水多情，人们与候鸟历来相处和谐。对此，唐代《元和郡县图志》亦有记载：“尚婆川中有鸟群飞，二月从北向南，八月从南还北，音如箫管，俗云伎儿鸟。春来则种禾，秋去则种麦，人常以为农候。”1400年前的这个图景，因为嘉陵镇而深深刻进脑子里。在我再次告别嘉陵镇，乘车赶赴陕西略阳时，一直浮现着久久不散。

这时，天空似乎也追着我的思绪，合乎逻辑地又下起了雨。车窗外，雨中的嘉陵江连续穿越陇南月亮峡、乳峰峡、神龟峡等一众峡谷，依然保持着水墨山水画般的自然之美，古朴，沧桑，赏心悦目。陇南嘉陵镇让我对母亲河嘉陵江有了新的认识。

（作者系中国作协会员）

责 编  钟   斌

主 编  陈广庆

策 划  胡万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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