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流泉 文/玉清 又是如歌的夏,又是光影流转的午后窗台。一杯清雅的绿茶,无声地表达着夏之清甜,夏之渴望。绿意铺满宣纸,浓的是饱满深情的爱意,淡的是时光的轻逝,默默然,是有质亦无质,有痕亦无痕。突然感叹,有多久没有认真地喝一杯茶,或投以温柔的目光给往昔,让无痕的旧时光在热烈的注视下,散发星斗般灿烂的光华。 不经意间,只见一道道阳光从窗外倾泻进来,觉得刺眼,于是眯起双眼,慢慢地适应它,不一会儿,光线似乎变得柔和了。它照在墙角那株滴水观音的叶片上,厚实浓绿的叶片上像是浮着一层耀眼的波光,随着微风轻荡。忽然,几声微弱的“呱呱”声,使我有片刻的恍惚。那声音又远又低,我凝神细听,又几声,仿佛是清脆的铃铛在我的心里摇响,我内心沉睡的某种情感渐渐苏醒。它们萌萌然睁开眼,看见一片初夏的乡村风景。今年这第一声蛙鸣竟是在喧闹的城市中听得,使我感动不已,我的眼神开始变得游离,茶杯中片片竖立着的竹叶青宛若老家门前的那片翠绿的楠竹林。 我家和大伯、二伯家,共同拥有一个宽敞的院子。院子前边有一片楠竹林,竹林外面是一坡水田,再远处是大大小小的山丘,更远的地方是逶迤的青山。太阳由屋后升起,至屋前山岭西沉,我总能在门前的矮凳上欣赏到夏季如火的绚丽晚霞。初夏时,放眼望去,满眼的绿,眼里像溢出一汪清澈碧绿的湖水。竹林外水田里的秧苗株株精神抖擞,庄严肃穆,像是千军万马整装待发。这时节,田间的“演奏师”——青蛙,似乎还在调试着音准,它们断断续续地奏出一段段不成章的乐曲。 虽然夏夜蛙声沸腾,但那蛙声更衬托出夜的宁静。那样的夜晚如此迷人:风抚过竹林发出“沙沙沙”的响声,每一片竹叶都在风的蜜语中发颤;清凉的风吹进窗户里来,帘子轻轻摆动,像母亲摇着摇篮里的婴儿,纱帘摩挲着窗棂发出细微的声音,好似母亲轻声哼着催眠的小曲儿。 记得,许多个这样的夜晚,吃过晚饭,我们一大家子人都聚集在院里纳凉。几把木椅,两张小桌,一壶浓茶,拉几句家常,其乐融融。而奶奶喜欢独自坐在院边的石阶上,手里的蒲扇不紧不慢地摇着,就像她走过的岁月,慢慢悠悠,从容淡定。大伯的二胡声响起了,他的手像是风中的柳条,在一个平面上来回摆动,他的头亦随着悠扬的乐声轻摇。几个孩子本在院里疯跑,一听到二胡声响起,就立刻安静了下来。梅姐姐趴在二婶的肩头上听得出神,我则伏在奶奶的膝盖上,痴痴地望着大伯,望着大伯头上的月光,那月光随着大伯的身体摇晃飘来荡去。大伯拉的是“二泉映月”。我那时想:竹林外水田里的蛙声,不正像哗哗啦啦欢快流淌的泉水吗?月光映在流动的水上,那一阵奔腾不知要将银色的清辉带往何处呢?我呆呆地想着,青山外的世界到底是何等的精彩呀! 在这样美好的时刻,我却生出几丝淡淡的忧伤来。我忍不住思念起远方的母亲,不知道母亲所在的城市是什么样子的?是否也有动听的蛙鸣?想着想着,就流起泪来。奶奶握住我的双手,也不说什么,只是温柔地摩挲着。我把脸深深地埋进奶奶的胸口。如今回忆起这个片段,使我感慨万千,儿时纯洁的心灵,它们宛如钻石般璀璨闪耀!奶奶说:“丫头,你听。”我听见蛙声又变得欢快了,夜晚又变得美了,仿佛刚才忧伤的插曲只是一个不太美好的梦魇。大地依然生机勃勃,蕴藏着无限美好! 记得奶奶说过她喜欢听蛙声,她说蛙声越响亮,稻谷收成就越好,这声音听着让人特别的踏实。而今,奶奶已经离我而去了,我再不能伏在她的膝盖上听那夏夜之歌了。大伯的二胡声也不再响起,小院寂寞了。我失去的何止是蛙声中的夏夜啊,而是整个童年! 奶奶长眠的地方,就在小院旁。她若能看得见,便随时可以看到小院的灯火,看到月光照在青瓦屋顶泛起的幽幽蓝光;她若听得见,那动听的蛙声响成一片,定能让她感到无比安宁美满。 (作者系重庆市作协会员) 责 编 钟 斌 主 编 陈广庆 策 划 胡万俊 重庆晚报夜雨版面赏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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