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甸甸的八月 文/潘昌操 今年的八月比往年更红火,更热烈,风,仿佛藏匿于树间,从清晨到暮晚鲜有风吹。小区里的树,公路旁的树如果不是人工浇水,早已气息奄奄,自身难保的它们懒得动一下腰身。至于雨,哪怕像古人用杀羊宰猪跪拜的方式去请,如果有效,我想人们也会模仿。当万里无云的天空,头顶稍有一朵乌云掠过,人们会用催雨弹去催,虽然多数时候也是无果而终。当摄氏四十度的高温不去,如果没有空调,没有风扇没日没夜拼命工作,人们将无法入睡,难以正常工作。八月,虽然早早地立了秋,城市却没有秋凉的迹象。 于是人们期待着八月快快离去。九月了,白露来临,终于来了点风,下了两场雨,但高温的余威仍在,秋老虎仍高摇着五彩斑斓的尾巴。我也不喜欢高温,幼小的女儿耐不住这个八月的酷热,发烧两次,我和家人带着她跑医院多次才治好了她。长期工作在交通第一线,路面没空调,也没风扇,早练就了我抗热抗冻的能力,可我心里也默默祈祷高温快快退出它的舞台,让秋高气爽快点到来,让秋天具有秋天的模样。 可在我的记忆里我是那样地喜欢八月,虽然也热,非常苦,但最喜欢八月。八月,我家的稻子熟了,金灿灿的稻谷弯腰驼背在我家的“牛角田”“方方田”里,像一片父亲用汗水织成的锦缎,比黄金还金贵。 八月的收割是欢乐的,家里会请许多人来帮忙,母亲会拿出珍藏多日的老腊肉来招待收割者。早上到午饭前的中间,母亲还会蒸好糯米做的“猪儿粑”送“茶”,送到田里。我也会跟着大人们一起大口吃着红糖加鲜肉做的猪儿粑,那个甜美,只有过年才能品尝得到。打谷的日子会延续几日,这几日大鱼大肉自然不会少,比过端午节、中秋节伙食更好。虽然天很热,身上的衣服又脏又湿,但我们兄妹几人拼命干活,乐此不疲。趁帮忙的人午休时,我和大哥二哥会和父亲一起将脱粒后随意丢弃的稻草捆好,然后用扁担担到空地上去晒,这可是家里牛冬天的口粮。大姐二姐会戴着草帽帮母亲在酷热难耐的晒坝上翻晒稻谷,扒去多余的杂物。 那时的太阳光照并不比现在太阳弱多少,温度也时常在三十八九度左右,可父母亲总盼着太阳光照越大越好。除了新收割的稻谷要晒,要晒干的还有连根拔起的黄豆,脱去壳磨好,正好可以点一锅豆花,招待晚归的帮忙收割者。要晒的还有玉米、高粱、绿豆等多种秋收作物,这些都是农人珍爱如命的宝贝。 这时候,最怕的就是下雨,特别是突如其来的偏东雨。当偏东雨不期而至时,人们会急忙放下手中的农活,匆匆赶到晒坝,急急将暴晒的农作物聚拢,用帆布盖实盖牢,然后用大石头压紧边沿才算大功告成。 整个八月,农家的田地里热火朝天,都在收割。那时候人们都期望雨来迟,甚至整个八月不下雨最好,下雨稻子会泡在水里发芽,晒坝上堆着的稻谷也会生秧。当人们在收获时,哪怕是突然划过的一丝凉风,一片乌云,都会让人心惊不已。 我曾仰着小脑袋问父亲,为什么八月会这么热?父亲板着脸对我说,孩子你不懂,不冷不热五谷不结,如果不热,稻子、高粱就不会扬花,更不会灌浆,更不会被晒干,我们吃啥?在父亲眼里,夏天、秋天、八月就是农人的命。 从懂事起,每个八月我都会帮着父母收割,先是弯腰用镰刀割把子,大人们抱起我割的把子在拌斗里搭谷。稍大些,我用年轻的臂膀帮大人们摇脱粒机,赤脚担着二百来斤的湿稻谷奔跑在田埂上,扁担下的箩筐几乎和脚丫一样长,我仍挑起重担奔跑如风。傍晚时分,拖着疲惫,跳入院子前的池塘,那个爽,是现在每日淋浴根本无法比拟的。 跑着,跑着,我用父母稻米换来的钱跑出了家乡。在城里我经历过了季节变幻,风风雨雨,八月无疑是季节里最高的山峰。但我仍喜欢八月,喜欢它的火热,它的收获,它的艰苦和甜蜜,还有它带给我的无穷定力。八月的记忆沉甸甸的,那些弯腰驼背的稻子从此铭刻在心里。 (作者单位:重庆市公安局南岸区分局) 责 编 钟 斌 主 编 陈广庆 策 划 胡万俊 重庆晚报夜雨版面赏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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