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杨莙：桂花说了算

桂花说了算

文/杨莙

都说八月桂花香，这个八月是农历八月。中秋前后，既无夏之酷热，也无冬之严寒。然而今年的农历八月，都不这样说了，桂花集体罢开了嘛。小区，单位，路边，公园……一树树圆滚滚的碧绿、墨绿、油绿，无比形象地展示着朱熹《咏岩桂》中那句“叶密千层绿”，却对后半句“花开万点黄”不予理会。别说万点黄，一点黄也不给。哪有时间理会嘛，一门心思对付那不同寻常的热呢。

九月底了，温度照样直往三十八、九度上蹿，若干人说过这样的话：“我活了几十岁了，还从没看到过都九月底了，还天天三十八、九度的。”桂花开花的温度大约在二十七、八度，快四十度了，凭什么开？你温度高不高是你的事，我管不着，我开不开花是我的事，你也管不着。拒绝开花，那个有名的牡丹与武则天的故事中，武则天为第二天的赏玩，下令百花在寒冬时节开放，牡丹不理，由此被贬至洛阳，一座牡丹城由此诞生。

因为冷，牡丹拒绝开花；因为热，桂花拒绝开花。听从于内心，花大盈尺如牡丹者可以，花小似米如桂花者同样可以。

但八月不闻桂花香，活了几十岁了，还真有点不习惯。尤其这些年来，小城一到农历八月，便是满城桂花香，风自然是香的，阳光亦然，连雨都缠绕着桂花的香气。闭上眼，深呼吸，遥远的桃花源，其实就在身边。

但再热也将过去，天气转凉总会开一点吧，哪知这个凉转得太陡，过山车似的，轰隆一下就跌进了二十度以下。从短裤到秋裤，人们的调侃并不夸张，反正我见过穿上薄羽绒的可不止一人，看来，桂花铁定要缺席这个秋天了。还好八月份在昆明呆了几天，在植物王国的桂花树喷了我满身的桂花香。

和往常一样出门上班，却发现和往常不一样了，与其说是扑面而来的空气中多了一层桂花香，不如说是扑面而来的，全是桂花香。咦，桂花开了？开了！我的看来原来是我的想当然。只是开得不多，两行桂花树，开花的不到一半，还皆让那万层绿给遮掩着，而那桂花香可不藏着掖着，任性得很，就要跟着你追着你围绕着你，你走一步它走一步，你到哪儿它到哪儿。桂花树上，一群系着黄色腰带的黄腰柳莺，“唷叽唷叽”的，将横在嘴边的笛子吹得那才叫个欢，不单好听，还好香。满口的桂花香。

随手从古诗词中摘得几瓣桂花。王维的“人闲桂花落”，闲有安静之意，只有心静神宁，才会听到花开花落。李清照的“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桂花不需要红绿之艳丽色泽，照样属花中一流。曾几的“虽非倾国色，要是恼人香”，桂花的容貌一点不张扬，香气可是不一般的张扬，简直能把人撩拨得恍兮惚兮，不知今夕何夕。尤喜辛稼轩的“怕是秋天风露，染教世界都香”这一句，染教世界都香，好慷慨的施予者，好霸气的桂花香！那香，既清雅绝尘，像是来自皎皎白月光，又温暖甜蜜，像是来自人间烟火熬制而成的一块巨大而无形的糖。香甜的糖。想起远去的糖果厂，想起妈妈用一双在糖果糕点里翻转腾挪的手，为我们捧出的桂花糖、桂花糕、桂花酒酿。世界都香，恰如有妈妈相伴的时光……

蛰伏已久的秋雨，说来就来，天地间倏忽迷蒙一片。毕竟已是深秋，桂花能开多少是多少地开着，还没开的，估计将继续碧绿、墨绿、油绿，开得散漫的，估计将继续意兴阑珊。

原来又是我的一次想当然。天天行走在桂花树下，走着走着，就看见那些桂花树，没开的全开了，开得羞怯的，豪放起来，开得零星的，密集起来。细细碎碎的小花朵，沸沸扬扬地怒放，于是银桂身上落满了莹白的雪，金桂和丹桂，被淡黄的霞与橙红的锦，一团一团地堆叠，一圈一圈地盘绕。从低调到高调，仿佛不过一夜之间，又仿佛已经穿过了万水千山。

秋天即将走过它的最后一个节气，桂花盛大的花事仍在继续。

桂花不一定八月开，到底多久开，开多久，开得疏还是繁，得桂花说了算。

（作者单位：潼南区发改委）

责 编  钟   斌

主 编  陈广庆

策 划  胡万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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