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沧江畔的野桃林 文/杨玲红 我出生在有着“雪域之门”“藏东明珠”之称的昌都,很庆幸自己能在那背靠神秘的原始森林,面朝充满激情的澜沧江畔长大。 记忆中,春天来临时,高山上的雪在阳光抚摸下悄然化成清澈的溪水,然后唱着欢快的歌来到野桃林。被溪水轻抚过的野桃林,在春天的亲吻下摇身一变成了朵朵粉色的云,点缀在藏寨前、草原上、山谷间。春雨后,蘑菇、野菜、地木耳让我们像一只只灵雀,快乐地穿梭于桃林里的每一棵桃树间。当桃花随风散尽,枝叶间挂满了小青果时,昌都的夏天也就来了。 野桃林里的小青果就是毛桃。浑身布满绒毛,大不过鸡蛋的它,实在无法与现在市场上的任何一种桃相提并论,但因高原独特的气候条件,却很甜,那是我们不可多得的水果来源之一。当澜沧江从柔滑的绿绸变成了脱缰的野马,格桑花、向日葵绽放出耀眼的色彩时,毛桃终于可以采摘了。曾经满眼飘飞的粉色云朵,带着无数期盼的桃林,再次聚集了所有孩子的目光。 于是,每天放学后的第一件事不再是回家做作业,而是背着书包进桃林。在临近天黑时,才挎着一书包的毛桃,抱着被弄得乱七八糟的书本回家,然后兴高采烈地将书包里的毛桃倒进器具里,再把书包拿到门外将毛桃留下的细绒毛与桃叶抖落干净,小心翼翼地将书重新装进书包里。 到了周末,不用大人催三催四地喊,我们便早早地起床,在大孩子的带领下,背着柳条背篓,挽着小篮子,挎着书包消失在金色的阳光下。这时每逢周末才回家的大孩子们便成了摘桃的主力军,而我们这些平时勇往直前的小孩子就只有听从口令,配合着做一些接桃、捡桃、移动背篓这些事情。即便如此,看着毛桃不断地装满我们带来的背篓、柳篮、书包,笑容也不断地展现在脸上。更何况我们这些小孩子们还可以不受约束地在桃林里疯跑,用掉落在地的毛桃互相追打。忙的忙,笑的笑,哭的哭,闹的闹,整个野桃林比集市还热闹。 野桃林很大,毛桃结得也多。不到中午,每个孩子的背篓、篮子、书包便装满了成果。 回到家,随着“噗,噗噗——”毛桃与铁盆、木箱的撞击声,摘回的毛桃便悉数倒进了父母早已在小仓库里准备好的器具里。经过三五天的催熟,桃香开始在小仓库中弥漫,这时我们就知道有一些毛桃可以吃了。“柿子专捡软的捏”同样适用于此时的毛桃,放学后的第一件事也变成了捡小仓库里变软的毛桃。 那时吃桃没有现在这么多讲究,不需盐水泡,拿起一个变软的桃撕了桃皮,就着满手的汁液将桃放进嘴里。当软软的桃肉裹着甜如蜜的汁液在口中旋转,沾着桃肉的桃核在嘴里辗转了无数个跟斗后,每一根沾满甜蜜与桃香的手指便会继续与舌尖亲吻,完美地诠释着“口齿留香”。 摘桃时很喜欢跟在藏族孩子身后。他们摘桃不紧不慢,身后也总会有一位藏族阿奶跟随。阿奶不懂汉语,身上有一股浓浓的酥油香味,每次相遇我都会带着好奇跟在她的身边。看她捡拾着树上掉落的或被我们抛弃在地的桃子,看她将它们埋在桃树下。她在泛着黝黑亮光的皮袍里摸索,然后掏出炒青稞、牛肉干和奶渣,就着用溪水清洗过的毛桃,就着穿过桃树叶落下的阳光,在桃树下慢慢品尝。 我喜欢那些甜蜜的桃被鸟儿食用,喜欢阿奶将掉落在地的桃埋进树下。总觉得吃了桃的鸟儿会长出五彩的羽毛,埋了桃的地方会再长出一片美丽的桃林。藏族同胞很会制作桃干,他们将采摘的毛桃就地在林中的小溪清洗干净,然后背回家铺在干净的屋顶、院坝,让高原明亮纯净的阳光将它们慢慢晒干。晒干后的毛桃会装入用牦牛皮做成的口袋里,让它成为冬天里孩子们不可多得的零食,成为招待贵客的佳品。 如今我离开那充满桃香的地方四十余年了,那奔流不息的澜沧江,那充满笑声的野桃林总会不请自来地出现在梦里。有援藏的朋友告诉我,现在的昌都更美了。豪迈的澜沧江,娟秀的野桃林,巍峨的雪山,茶马广场的璀璨灯火,还有酥油茶、青稞酒、糌粑的香,都在等着我回去寻根。 (作者系重庆市散文学会会员) 责 编 钟 斌 主 编 陈广庆 策 划 胡万俊 重庆晚报夜雨版面赏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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