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席维涌：捕蝉趣

捕蝉趣 

文/席维涌

傍晚，小东山公园蝉鸣如织。孩童蹑足捕蝉的身影，倏然牵出我深埋心底的诗句——“意欲捕鸣蝉，忽然闭口立”。仿佛一声清亮的召唤，瞬间将童年捕蝉的旧事唤回到眼前。

夏日的正午，天空像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雷阵雨初歇，太阳便急不可耐地探出头，白花花的光泼洒而下，院坝里的青石板蒸腾起氤氲的“白烟”。母亲收拾完碗筷，往院坝一站，赶紧把蒲扇遮在头顶，抹了把汗，夸张地说：“好热啊，好比甑子蒸，针在扎一样！”她再三叮嘱我，这时节在外头容易中暑，屋里睡觉最是舒坦，末了还扬了扬蒲扇：“要是胆敢跑出去，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雨前的闷热渐渐弥散，土屋里沁着丝丝凉意。不一会儿，微微的鼾声便从母亲的卧室传来。屋后欢快的蝉鸣却此起彼伏，时而高亢如哨，时而低回似吟，动人的交响一声声钻进耳朵，挠得人心头发痒。我哪有一丝睡意？鬼鬼祟祟，上床下床。几番“侦察”，发现蒲扇从母亲松弛的手中滑落，确定她已沉沉睡去，才悄悄溜出门。

屋后那片桐子树林，枝繁叶茂。经雨水冲洗，巴掌大的绿叶一尘不染，苍翠欲滴。圆圆的青果偶尔悬着水珠，静默地散发着诱惑。每棵树都是一柄巨伞，风过林梢，簌簌作响，确是个绝妙的清凉所在。蝉儿们聚集于此，想必也是流连这方绿意吧。

抬头望去，每棵树上都如棋子般附着好几只蝉。它们相互唱和，好不投入。树下的我，正盘算着如何得手，这些“糊涂虫”却浑然不觉危险临近，对我的脚步置若罔闻——那时，我尚不知蝉竟是天生耳聋，听觉十分迟钝。

选择的余地很大。我仔细观察：个头小的蝉，多停驻在树干低处，鸣声细碎，像是低声部的和声；而那些体态硕大的家伙，则盘踞在高高的树梢，声音洪亮，俨然是舞台上的主唱。一只格外惹眼的“金嗓将军”，成了我锁定的目标。我自信满满，捕一只心仪的蝉，当是手到擒来。

脱掉鞋，赤着脚；挽起裤腿，露出双膝；朝掌心啐口唾沫，来回搓揉；眼耳并用，锁定目标；然后，屏住呼吸，如猫般悄然攀上树干。树身微颤，低处的小蝉骤然收声，“扑扑”地惊飞四散。高处那只，仿佛也嗅到了异样，我眼巴巴地瞅着，五指如笼刚要扣下去，指风已惊动了它，还未及施展擒拿，它便振翅一闪，倏忽从我的视线中遁去。

待我爬完最后一棵树时，林子里已是鸦雀无声。所有的蝉都离我而去。两手空空的我，懊悔顿生：早知如此，哪怕是一只再小的蝉，也该先逮住再说啊！

然而，儿时的我，捕蝉时总爱犯这同样的错。长大以后，无论是找工作、谈对象，还是过日子，母亲都常拿捕蝉这事来敲打我。幸好，母亲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典故，不然啊，那只无形的“黄雀”，怕是要被她时时放飞。

（作者系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

        编 辑  杨雪

        美 编  张展

        主 编  陈广庆

        策 划  胡万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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