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丨洪德斌：村庄夏夜

村庄夏夜

文/洪德斌

夕阳慢腾腾地坠入山谷，带着那漫天的晚霞，不知隐于何处。

夏日村庄的夜色来得拖沓。

夜色不停地漫过来，一点点浓稠起来。渐渐地，远山、河流、田野模糊了、不见了。又过了一会儿，村庄也模糊了，村庄里的屋舍、院落、草木变得影影绰绰的了。天地之间，浩大的虚空被夜色填充起来，大地上的一切都陷入夜色而面目不清，让人陡觉深邃、神秘了。

夜色来了，觅食的鸟儿归了巢，啃食青草的牛羊回了圈，田间劳作的人们也回来了，村庄里人声、牲口声、鸟声骤起，腾起一阵短暂的喧闹。散落的屋舍里亮起一盏盏灯，昏黄的灯光把夜色从屋子里挤出来，在门窗间晕染。灯光下，一家人围在一起享着天伦之乐，屋内时而丢出的几句家长里短，飘到屋檐上，立刻被夜色收藏。村口的老杨树下，三五乘凉的人轻舞蒲扇，驱赶着蚊虫，夜色包裹着他们，却包不住他们口中吐出的袅袅烟雾。有时，他们也把白天的疲倦连同稻麦桑麻的故事，放到牙齿上反复磨着，磨碎了，让晚风吹散而去。

卧在夜色里的村庄，并非漆黑一片。萤火虫从童话里飞出来，飞入村庄的夜色，拧亮那梦幻般的荧光，这里闪一下，那里闪一下，把夜色捅破一个个米粒般大小的洞，夜色也不恼怒，等到荧光一灭，小洞自然修复如初。夜色里最明亮的当然是月亮。月亮有时圆如盘，有时弯如船，有时细如眉，皆裹一层寒霜，冰清玉质，悬在空中，泄下水银般的光。月光像薄纱一般轻，细雨一般柔，泼向村庄，泼入夜色，夜色便慢慢地稀释着，不再那么浓稠了。天宇澄澈，村庄里的屋舍、院落都掩藏得不再那么严实了，甚至连村外的小石桥都露出了弧形的轮廓。月亮缺席的时候，那一粒粒星星就抖擞起精神，闪着点点冷峻的光，可任凭它们如何努力，也只能将夜色划开几道小小的缝隙。

村庄的夜色里，声音可以四处奔跑。“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池塘里、小溪里青蛙的鸣叫，像一声声鼓点，又像一阵阵潮汐，一波一波地在村庄里翻卷着浪花。草丛中虫儿的絮语，也在村庄里悠扬，纤细如丝弦，密集如繁星。时而响起的犬吠声，显得有些不合时宜，它突兀地来，刺向夜色，强行破开夜色的宁静。

待窗前那一盏盏灯渐次灭了，虫儿蛙儿的叫声逐渐黯淡的时候，夜便深沉了。

这样的时刻，夜色里的村庄是多么恬静，夜色多么像慈爱的母亲，敞开温柔的怀抱，拥抱着婴孩般的村庄。

（作者单位：重庆巴南区财政局）

主 编  陈广庆

策 划  胡万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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