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刘雪燕：高寨坪刘氏祠

高寨坪刘氏祠

文/刘雪燕

携家辞故去往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是需要勇气的。重庆市江津区石蟆镇羊石社区高寨坪，就有这样一个故事。传说在明代后期，约1580年，刘起万秉持“好男儿志在四方，不能守基业发展为远目”的信念，毅然携妻儿老小迁居至此，谋求家族新发展。抵达后，刘氏族人勤耕不辍，与乡邻和睦共处，更恪守“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惟德惟善，可以服人”的祖训，广行义举。后来，刘起万的三个儿子合力建起了这座刘氏祠。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因族人悉心维护，且地处偏远，祠堂幸免于损毁。当地政府曾将其改作农业中学，后又成为高寨坪村的办公场所。再往后的变迁，便鲜为人知了。今秋，我途经此地，决意探访这座承载着刘姓家族记忆的古祠。

去往高寨坪的道路正在扩建施工，几经停车询问，终于来到祠前。却见两扇木门被一把锈迹斑斑的铜锁锁住，只有一丝清雅的香烛味随门缝飘出来。门前一对石狮怒目圆睁，静静守护着这座老宅。门框是由青石雕砌而成，镌刻着一副楹联：右联“本植彭城枝繁叶茂”，左联“门临江水源远流长”，正中横额“汉室遗风”。楹联顶端嵌有六幅小幅浮雕，虽色彩早已斑驳，画中人物却依旧栩栩如生——或躬身劳作，或孝敬长辈，神态各异，生动再现着先祖的德行。环顾四周，祠堂建在一个大的平台之上，高出四周许多。视野开阔，放眼田间，收割后的稻田堆满了草垛，成群的麻鸭低头寻找着散落的稻谷。田埂间走来一中年男子，左手持镰刀，右手提满满一筐带枝叶的桂圆，抬头望见平台上的我们，便喊道：“你们从哪里来呀，是刘氏宗亲吗？”我连忙应声：“是的是的！”

中年男子便小跑起来，转眼来到跟前，从裤兜里掏出钥匙——原来他便是守护祠堂的本家大哥。随着“吱呀”一声，门开了。此时夕阳西下，依着落日的方向，我即刻判断出这是一座坐东南朝西北的四合院。本家大哥引我们踏上三级石阶，穿过正方形天井，再踏五级石阶，便来到由六根石柱支撑的正厅。正厅中央供奉着刘氏祖先牌位，与对面的戏楼遥遥相对，左右厢房则将二者连为一体，构成完整的院落格局。祭拜完毕，我们登上二楼，檐下的撑弓木雕看得更加真切了。上面分别雕刻着三国风云人物刘备、诸葛亮、关羽、张飞的形象，人物神情凛然，仿佛将人带回到那个鼓角争鸣的年代。而木雕雀替上的缠枝纹，则枝繁叶茂、缠绕交错，恰如其分地寄托着先祖对家族兴旺、生活幸福的美好憧憬。

资料图

已是傍晚，本家大哥在天井的小木桌摆上茶水，还拿出桂圆招待我们。我剥了一颗放入口中，真甜啊！本家大哥指着脚下的石阶说：“这三级和五级台阶，祖先修建时是有讲究的。‘三’代表天、地、人，提醒后人对天地心怀敬畏；‘五’代表仁、义、礼、智、信，是要我们牢牢记住为人处世的根本。这些都是我祖祖亲口传下来的。”闲聊间，我忽然瞥见房梁上有一条蛇，蛇身在梁木上绕了几圈，头朝下悬空，我尖叫一声，大哥见状，轻声说：“别怕，它不会伤害我们的。这蛇一直在祠堂里活动，估计是来凑趣的。”我们都屏住呼吸，唯有大哥镇定自若，拿起一颗桂圆继续说道：“种这桂圆树的少年，如今已是中年人了，名叫刘均。他为了回报家乡，承包了贡丹山，除了种桂圆外，还种了上万棵荔枝树。等明年荔枝成熟时，你们再来，这条路也该修好了……”

暮色渐渐漫过祠前的石狮，本家大哥重新锁上铜锁。那副石刻的楹联，伴着檐角的轮廓，一同沉入暮色之中。但我深知，这座祠堂从未沉寂——就像明日晨光会再次唤醒“汉室遗风”的刚劲，撑弓上的刘关张仍会坚守旧日风骨，雀替的缠枝纹里，也永远缠绕着先祖“惟德惟善”的叮嘱。它早已不只是一座留存过往的建筑，更成了传承家风的“渡口”。你看，贡丹山上的荔枝树正在山间抽枝生长，那些刻进木石的故事、代代相传的善意，会留在每个踏进祠堂的人心里，也留在故乡发展的征程里。

（作者系四川省诗歌学会理事）

编 辑：杨雪

美 编：钟柳

校审：罗再芳

主 编：陈广庆

策 划：胡万俊

总值班：周圆 杨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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