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张春燕：行走彭水

彭水之行，纠正了我脑子里固有的一个常识性错误：我一直以为古黔州是在贵州的某个地方。却原来，古黔州的州府所在地，就在彭水，具体而言，是彭水县的郁山镇。而从古长安到彭水的黔中道，是唐朝十五道中影响很大的一条道。这缘于古黔州在唐代作为达官显贵的主要流放地，得到了从朝廷到民间的广泛关注。废太子李承乾、李忠等四位皇室成员，以及朝廷重臣长孙无忌都被流放于此。诗仙李白、诗圣杜甫以及刘长卿、刘禹锡、贾岛,还有北宋文学家、书法家黄庭坚都曾在此驻留，留下了大量作品。

 “巴山楚水凄凉地，二十三年弃置身。”刘禹锡这两句诗典型地代表了当时一些无奈挣扎在落后甚至蛮荒之地的被贬官吏或落魄文人的心声。黔中道的每一条栈道、每一块青石、每一道岩壁上，都刻下了这样凄楚、苍凉的人生之叹。

我们踏上连接起古黔州与现代幻梦的郁山镇特大桥，走进积淀着丰厚历史文化底蕴、曾经是古黔州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的郁山古镇，这里是盐丹文化、流放文化的发源地和其他多种文化融合的大展台。它的两款特色美食——分别创始于清乾隆、嘉庆年间的晶丝苕粉和擀酥饼，迄今还以独特的制作工艺和醇香口感拥有众多粉丝。然后，在稻田边驻足，在石磨盘上歌唱……

在郁山古镇，我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缓缓前行。总觉得自己脚下的土地甚至每一粒尘埃都附着了一个有知觉、有情感、有灵气的魂灵，头顶天空中每一朵云彩都缀上了一双写满失意、忧虑而又渴望、期待的眼睛。生怕惊醒了那一个个千百年后依然鲜活、灵动在历史天空的生命。

行走在“苗妹香香”稻田的田埂上，神醉于扑鼻的清香。这稻田以葱茏的远山和峡谷、清溪为背景，那小溪自幽深的山谷里潺潺流淌，我感觉只要溯流而上，就一定能够走进充满理想色彩与人性光辉的桃花源。

第二天傍晚，我面朝乌江，背依黄庭坚曾经读书、写作的绿阴轩，在斜阳中眺望远山，目力所及处是一个小峡谷。太阳在山的背后投射来薄薄的亮光，向我闪着奇诡的诱惑。遐想山的那边，一定有许多不为我所知的秘密，许多神仙演绎着让我心醉神迷的故事。

如果说乌江画廊是一首美丽宏阔的绿色史诗，那么，彭水就是这史诗中动人、奇崛的篇章。行走彭水，我要在绿阴轩细细探究那些当时及后人刻下的诸多文字——有黄庭坚的，也有他的追随者和景仰者的；我会在浮满了诗情画意和山歌鸟音的阿依河漂流，把身心浸润在两岸青山与一河碧水中,让所有的留恋与向往都被染上翠绿的颜色；我要坐进鞍子乡苗寨的盘歌堂里，聆听那可以让灵魂飘飞、让心儿明亮的歌声，不舍昼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