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嘴 文/周成芳 我小时候住在场镇上,家里虽不愁吃穿,肚里油水却不足。我那时特别盼望家里来客人,这样就有机会打一回牙祭。 母亲在厨房切肉的时候,我很快溜了进去,问她:“需不需要剥葱子,要不要拿盘子。”眼睛却直溜溜地盯着案板上那些白花花的肉。母亲夹起一块带皮的肥肉塞进我的嘴里。这一幕刚好被进厨房帮厨的客人瞧见。母亲嗔怪道,这娃儿就晓得望嘴。 大伯家的小外孙星星和我同龄,按辈份叫我小姨。他那时最爱坐在我家门前,津津有味地吃小笼包子,散发出来的肉香对我极具诱惑力。有一次,他见我一直盯着他看,抹了抹嘴角的油,豪爽地问我要不要吃一个?我赶紧摇头说不吃不吃,手却早已伸了过去。 街坊邻居家无论红白喜事,都会摆酒席,俗称“做事”。主家提前一两天在家门前搭棚支锅,请镇上有名的厨子掌勺,杀鸡宰鸭、炖肉炸鱼。左邻右舍出人出力帮忙,挨家挨户借桌凳、碗筷……主家还会请来一位总指挥,称“支客司”。这人通常在街上或族里有一定威望,对婚丧嫁娶流程轻车熟路。他会根据主家做事的规模大小,按各自的特长派活,并用大红纸张贴公布。我和小伙伴们最喜欢看这种热闹,巴不得家里的大人去吃席,这样就有机会跟着捞点油水。 我最喜欢参加的是婚宴。小镇男方娶媳妇,哪怕家境再不富有,也要打肿脸充胖子,摆几桌席,把婚事办得体体面面。结婚的头天晚上,男方家也会摆席,听大人说叫前席,主要招待一些从远处提前来的亲友,外加一些为婚宴帮忙的人。我母亲是热心人,哪家办席,她都主动去帮忙,每次也都带我一起去吃席。这令小伙伴们特别羡慕。 婚礼当天中午的酒宴叫正席,菜品最丰富。随过礼的客人一见碗筷摆好,赶紧蜂拥而上,争着抢占座位。一碗碗,一盘盘,鸡鸭鱼肉摆满桌,煎的炒的蒸的炖的,应有尽有,芳香四溢,色香味俱佳。席间,主家一直吹吹打打,鼓乐齐鸣,不时有小孩子高叫“新媳妇儿来了”,随后鞭炮声响起。吃席的街坊们一边转过头看热闹,一边不忘记往嘴里塞鱼肉。 有时客人多,要摆两三轮席。上一轮席接近尾声,有的位置上客人还没离席,下一轮等着的客人也全然不顾桌上一片狼藉,抢位置坐下。英子悄悄给我说,她小叔有一次吃席,坐了第一轮,趁客多没人注意,又吃了第二轮。 我小舅结婚时,外婆家杀了一头猪,我连续几天大鱼大肉。在那次酒席上,我生平第一次吃到夹沙肉,香香的,甜甜的,那一盘被我一个人消灭了,还觉得不过瘾。 我印象最深的一次吃席,是隔壁权叔娶媳妇儿。那年腊月的一天,权叔的母亲一大早敲开我家的门,央求我妈帮忙。权叔原定腊月二十四结婚,眼看婚期临近,女方突然毁婚,说是嫌她家兄弟姐妹多,家境贫穷。母亲当天就带了些烟酒糖去女方家,不知用了啥招数,几天后权叔婚礼如期举行。 母亲也按平常行情送了3元的礼金。权叔的父亲却专门来我家,隆重邀请去吃席,特别强调是请一家人,这在当时算是最高规格的礼遇。我理直气壮地跟着去吃了好几顿。刚好乡下的表妹来我家玩,也跟着我们一饱口福。我至今还记得席上的卤拌猪蹄那叫一个美味,还有香糯的扣肉,闪着明晃晃的油花。 如今,大鱼大肉早已司空见惯,但当年望嘴的习惯让我记忆犹新。 (作者系开州区作协副主席) 责 编 钟 斌 主 编 陈广庆 策 划 胡万俊 重庆晚报夜雨版面赏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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