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陕行吟 文/王绚 深秋红叶如灼,在微风吹拂的午后,云海涛涛,川林俊秀,渲染一片金黄。跟着鸟的眼睛,看看路过的风会去哪里,从悠闲的成都,越过茫茫的米仓山,短暂地经过汉中平原,再仰望横亘的秦岭,蜀道蜿蜒曲折,在自由变换的云朵之下,这里曾经奔波着最忙碌的生命。 从汉中到关中,秦岭分隔着永不相交的汉水和渭水,它们又分别孕育出秦与汉两个厚重的王朝。汉江南侧有云深雾隐的定军山,青松之下长久沉睡着诸葛武侯,据说此地从魏晋起,再也没有樵夫上山伐木。在之后两千年里,定军山上的各类树木不断地倒下,又在堆积的树枝里慢慢地重生。松柏郁郁葱葱,鸟儿在树丛中快乐而平静地低语着,偶尔也激动地叽叽喳喳叙说幸福。微雨的树林美丽、幽暗而深邃,苍翠欲滴的树叶在树梢上庄严地微微晃动,周围的一切异常平静。向定军山武侯墓的深处走去,有一条笔直的小路,周围的石壁上刻画着一些插图和文字,讲述了隆中对、借东风、北伐中原等故事。一步步往前走,越进密林深处,脚步声愈加清晰可闻,周围的一切随着节拍好像是一部长剧,反复播放着他的一生。此地望长安,仿佛近在咫尺,却是他无法企及的终点。“如果道阻且长,是否义无反顾”。再继续往前走,走廊尽头的左右两边是岳飞手书的《前出师表》和《后出师表》,值得慢慢地细读和共情,从“攘除奸凶,兴复汉室”到“成败利钝,非臣之明所能逆睹”的心路历程,他的前半生意气风发,后半生催人泪下。人力虽有尽时,但努力从未停歇,没有因为生命的有限就放弃更高目标和既定安排,依依东望,时间长河里每一个人都如此真实和坦诚。 沿蜀道往前走,听着青石板上传来从远而近的脚步声,隐隐看见一个骑驴的身影在绵绵细雨中久久地停留在剑门关前,剑山之上薄暮冥冥,混沌的云朵如同他复杂的心绪,本来看似远在天边,此刻却近近地牵至心头。陆游的世界里堆积着太多无处倾诉的话语,从“锦书难托”到“惊鸿照影”,在回忆中的过去如此真实:他们在一起认真地度过岁月,后来在时间的河流里被冲散,慢慢杳无音信,无疾而终。“难道事与愿违,当真一无所获”,生活中的许多事,无法细究原因,结果也毫无意义,与其憋闷在心里逐渐将自我消耗,不如用手指轻轻地敲打着石栏,借此吐露一些无从诉说的隐秘,说给山听,说给云听,也许可以得到一些没有结果的回应。梦想也是会变化的,无论是自许“塞上长城”的志向,还是接受“合是诗人”的结局,命运就如同呜咽的谷风,让时间给出答案。于是俯仰之间,所有的忧愁、烦闷都能得以淡化,跌宕起伏的种种情绪,在与时间的磋磨中软化,渐渐如同关门口流淌的溪水,从容又平静。 翠云廊如今是一条坦荡宽阔的行路,参天的巨木耸立道旁,它们的年龄平均超过1700岁,记录了逝去时间里的故事。投眼而来的翠色,附耳而至的清风,时间的流逝开始随意地变慢。停下脚步,认真看看头顶树荫,各色的日光穿梭落下,地面明暗交织,子分黑白,像是一局天地与造物正在搏杀的棋弈。松涛阵阵,在惊叹被美俘获的片刻安宁之余,胸中又仿佛响起阵阵金鼓之声。记得小时候看《三国演义》的连续剧,姜维第一次出场时俊貌星眸、风度翩翩,然后经历了残酷的战争、时光无情的打磨,带着一身的伤痛与苦楚,之后便眉头长蹙、须发皆白。记得那时,一位追剧的小伙伴说起昨晚蜀后主刘禅投降了,大家都很自信地反驳说:只要姜维还在,蜀国就不算灭亡。他没有写过诗,几乎没有留下什么文字,剑门关上关于他的部分也少有提及,可是从天水到剑门这一条蜀道,道路崎岖,踽踽独行,他却比任何人都走得多。“即使明知结局,也要‘看试手、补天裂’”。他连年征战,漂泊无定,回想着出征离家的那天,是一个明媚的春日,路边的杨柳依依,柳条纤细就像拉住衣袖的手。善奕者谋其势,他不一定符合这个标准,仅仅是认真体验生命所赋予的一切,较真而执着。因为很多问题,其实他早就知道答案,但人生不仅仅只有答案,还需要解题的过程,得偿所愿为幸运,愿无所得也是常态。 长长的蜀道没有尽头,它连接着理想和现实,也沟通着过去和未来,更记载了经历和传承。世间道再险,总是有人走,世间事再难,总会有人做。 (作者单位:重庆铁路中学) 责 编 钟 斌 主 编 陈广庆 策 划 胡万俊 重庆晚报夜雨版面赏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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