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奶子 文/苏发灯 小时候没有零食吃,水果极少。即使有,也等不到成熟,早就被一抢而空了。但这并不影响小孩子嘴馋的程度。怎么办?小孩子只有自己到野外找吃的,还好一年四季基本都有,春季有牛奶子、桑葚,夏季有地瓜,秋季有野梨、八月瓜,即使是在大雪封山的冷飕飕的冬天,还能找到红枣(也有地方称红姑娘)吃。打过霜的红枣尤其甜和脆,一点都不生涩。 野地里吃食很多,但给我印象最深的,应该是牛奶子了。它的名字特别俗气,其外形和牛的奶子真的一模一样。青的未成熟的时候极其酸涩,熟透以后,就成了红色,犹如过年喜庆的灯笼。对小孩子来说,哪里有好吃的,都是早就了然于心,记得溜熟。估摸着野果子该成熟了,总是去得比谁都早,生怕让人抢了先。约上几个信得过的小伙伴,开开心心地前往,却发现总是晚了一步,早就让人捷足先登。所以,能真正吃到好货,绝非易事。 但我这个牛奶子树的资源是秘密的,一般人都发现不了。它长在我们后山挨着竹林的山坡上。穿过竹林,再钻过一片杂草丛生的荆棘丛,就到了。每到牛奶子成熟的季节,这一棵长满刺丁的树藤子,都能带给我惊喜和满足。 估算牛奶子成熟,我有我独特的方法,那就是父亲的生日前后。父亲是农历二月初八的生日。他的生日一到,牛奶子就成熟了。那时候,农村都有做生日的习俗,即便不是整生,散生也会有最知己的几个近亲来的。 前一天晚上来吃晚饭,第二天中午客人离开,都是我最欢喜的日子,不但可以吃上好吃的,还能和亲戚们见上面。我说的亲戚,都是指小孩子,表哥表弟表姐表妹这些的。所以小伙伴们一来,我就带他们到后面山间地头耍,摘牛奶子吃就是我的保留节目了。我们叫牛奶子,其他地方也有叫剪子果、甜枣、麦粒子的,摘一颗酸甜酸甜的牛奶子放进嘴里,顿时感觉什么都可以忘记了。看到他们吃得高兴,我就放心了,好像我一年以来认真学习认真干活的努力都没有白费。 到了十三四岁的时候,我仍然十分努力地守护着包括牛奶子在内的野果子,但我发现争吃的人越来越少了。爸爸生日快到了的时候,我却忽然听说今年客人不来了。我很惊奇,为什么呀?哪有为什么,不来了就是不来了呗。我觉得很失望,但很高兴的,还是来了一个人,那就是我的大姨爹。从他家里到我们这要走两个多小时的路。我记得很清楚,当时爸爸搓着手很高兴地说:“不是说都不得来了嘛,看你这样远还来跑一趟,年年都是生,还做什么生哦!” 大姨爹话不多,说该来的该来的。他曾当过兵,满脸的络腮胡子,身材高大,肩膀宽阔,很壮实的一个汉子。他在火塘边坐下烤火,和大人拉家常。农历二月份虽然已经进入春季,但仍然觉得很冷,特别是萌动的春水搅和着尚未完全退去寒意的春风,让人不敢褪了厚衣服。大姨爹来,不光陪爸妈吃饭聊天,竟然还让我带着他出去耍,还吃了我那长得小灯笼一样熟透的牛奶子,边吃边赞口不绝:“嗯,好吃,好吃!”大姨爹几句简单的夸赞,我觉得脸上很有光,牛奶子树真是给我争气了。 到后来,我才知道,好多亲戚都出去打工去了,小伙伴们也都陆续长大,上中学的上中学,外出的外出了,过年都没回来呢。 那时候,走人户做生日根本不像现在这样非要拿多少钱,随多少礼,人与人的感情都是最纯真最简单的。做生互相走动一下,主要是交流、感情延续的需求,也都有这个需要。现在通信发达,人们交流再也不用见面了。我老家的那牛奶子树依然健在,长势旺盛,每年照样开花结果,结出的果子比我小时候还大,还红润,但再也没有人去吃它了,显得孤零零的,让我很是过意不去。 (作者系重庆市作协会员) 责 编 钟 斌 主 编 陈广庆 策 划 胡万俊 重庆晚报夜雨版面赏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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