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凋谢的玫瑰 文/祝绘涛 小雪、大雪、冬至、小寒……冬天的寒意一寸深似一寸,天也黑得早了。下了班,我匆匆往家赶去,希望早一点回到温暖的屋子。就在我掏出钥匙打开房门的那一瞬间,我愣住了!花,玫瑰花!只见客厅一侧,摆满了各种颜色的玫瑰,黄的、粉的、红的、紫的……起码有十几盆,占了客厅好大一角,一刹那间,让人恍惚觉得春天提前降临。 “过年还早啊,干嘛买这么多玫瑰花呢?”我喃喃自语着,走到花前蹲下。碧绿油亮的叶片衬着娇嫩的花朵,散发出淡淡的芬芳,还有那些含苞欲放的蓓蕾,更惹人怜爱,我忍不住伸出手,用指尖轻轻触碰着那些美丽的花朵。 “是我先生买的吗?”我思忖着。“不会,他是个过于务实的人,从来不会给我买花。那会是谁买的呢?是我儿子吗?”正在我胡乱猜测之际,房门一响,先生从书房出来了。 “是你买的花吗?”我有些不信地问。“不是啊,我还以为是你买的呢!”先生也是一头雾水。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了,我拿起来一听,是我父亲的声音:“看见玫瑰花了吗?我今天在花市买的!”他的语气中,带着一种不易让人觉察的喜悦和骄傲。“呀,你买这么多花干什么?楼顶小花园也种不下啊!”我责怪地说。“嗯,这个,”父亲顿了一顿才回答我,“这个不是给你买的,这是我买来种到你母亲坟前去的。明天周末,我们一起去吧?”啊,原来是父亲送给我母亲的玫瑰花,这太让我意外了!我赶忙答应了他的要求,放下手机,我坐在沙发上久久出神。 母亲离开我们已经有三十八年之久了,我和她一起只生活了短暂的十二年。我仔细地回忆着那一段时光,在我的记忆里,母亲不是一个美人,父亲却是一个才子,他在课堂上挥洒自如,在画布上信手作画,同时,他也是一个颇为贪玩的人,除了画画,他还喜欢钓鱼、下棋、打球……他极少关注孩子,虽然偶尔也带我们散散步,或者突发奇想地教我一首古诗,但星星点点的父爱如萤火之光,照亮不了我的世界。我们家从来不过任何节日,如果孩子过生日,也就是一个白水鸡蛋简单地打发掉。当然,我也想不起父亲送过母亲任何礼物,更别说玫瑰花了。那么,父亲他爱我母亲吗?这个问题我没想过,好像也不愿去想。虽说没送礼物,但我也没见他们吵闹,日子就那么平淡如水、波澜不惊地过着。 后来我母亲因病猝然长逝,好像温暖的烛火一下熄灭了,我们的家顿时陷入冰冷黑暗之中。后来,父亲另娶了。我和父亲的话本来就不多,我们从来不在彼此面前提起母亲,即便是春节回家上坟,我都是匆忙甚至草率的,我一点也不愿意在父亲面前流露我对母亲的感情,父女之间,仿佛隔着一道天堑鸿沟。父亲似乎察觉到了这一点,后来,他就不和我们一起去上坟了,总是另外找时间单独去。那时我才意识到,也许,他也不愿意在我面前流露对母亲的感情。 但随着父亲年龄的增长,他的性格渐渐起了变化,那个年轻时潇洒不羁的人终于回归到一个父亲的角色,他试图和我交流,常常给我打电话、发视频。甚至,偶尔会主动谈起母亲。 有一年春节回老家,我们发现母亲的坟茔被修缮一新,大理石的墓碑上,花朵绽放、白鹤展翅,在青青山林的掩映下,母亲的坟茔显得庄重大气。一问才知道,是父亲不声不响请工匠来修缮的。从那以后,父亲常一个人去母亲的坟地,打扫路径,铲除杂草,种下桂花、松柏、九重葛。而今年,父亲竟然给母亲买来这么多玫瑰花,原来,父亲骨子里也是一个细腻浪漫的人呀! 第二天一早,父亲早早来到我家,我们带着锄头和鲜花,来到母亲的坟前。八十岁的老父亲亲自挥锄挖坑,但他的精力已经大不如从前,只挖了一两个坑,他就感到力不从心了,剩下的玫瑰花都是由我先生来挖坑种下。父亲则小心翼翼地扶着那些花枝,生怕不小心碰掉了花瓣。一会儿,玫瑰花都种下了,母亲的坟茔被色彩缤纷的玫瑰花围绕着,那一刻,我的心里响起一首歌:“那坟前开满鲜花是你多么渴望的美啊,你看那漫山遍野,你还觉得孤单吗……”我相信,有了这些花草树木的陪伴,母亲不会再觉得孤单。我也无需再追问,父亲是否爱母亲,水深无声,情深无语,父母辈的爱情,不是华丽的喧嚣、热闹的表白。至此,我才理解了那句话:有一种感情叫静水深流,是因为我们不是爱得过于含蓄,就是爱得非常艰难,或是爱得过于深沉。” 回首望去,朵朵玫瑰在风中摇曳,来年春天,那些花朵会开得更繁盛、更芬芳,无论在父亲心里,还是在我们心里,那都是永不凋谢的玫瑰花…… (作者系巴南区作协副主席) 责 编 钟 斌 主 编 陈广庆 策 划 胡万俊 重庆晚报夜雨版面赏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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