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刘运勇：犹忆自行车

犹忆自行车

文/刘运勇

在我年轻时，自行车是谈恋爱的最佳工具，既满足男女间见面的急迫心情，又能够显得威风凛凛。迎风推车行走可比牵手还优雅潇洒。自行车可以大小路通行，且骑车比走路快，就是来往的优势了。当时，我在地区农机校教书，女朋友在邻县区医院工作，遇大节日休几天假，为了赶早去相会，下午班车一错过，就骑着自行车，先回县城，然后转向区乡，去会女朋友。全程大致有八十公里。县域地形宛若柳叶，去区乡须从叶尖入，直穿全境，到叶梗处止。

骑着骑着就会妄想，地形像一片荷叶就好了，哪怕如黄葛树叶也行，直线距离总要短几里。在公路上骑车，非街巷，非田埂，虽然有些奢侈。可路面平展、行驶顺溜，左脚一踩踏板车轮就转一圈，右脚跟上，再踩一下，车轮子又转一圈，连续踩左踩右，车就奔驰不停。而且，上坡时站在脚踏板上，双脚像踩水车一样，绝不肯停下来推行；下坡那就爽了，只须双手半捏刹把，于似刹非刹之间，如无意外，能够一直放到坡下，顺势再骑行一截儿。到了区乡，女朋友往往买了烧腊、温好小酒，准备夤夜畅谈。

骑自行车是个体力活儿，手眼腿脚并用，还需要长久的耐力。当然耐力不包括骑自行车的全部。技巧也是骑长途的重要因素，上坡要连蹬带压，如斗折蛇行，所谓顺势而为；下坡刹车很重要，注意避开坑洼兀石，随时用了腰力，身体偏侧，伸脚去蹭擦地面，降低速度。

遇到了绵绵细雨天，自行车钢筋铁骨，不惧雨打风吹。而人不行，须得打伞，能够一手持伞一手扶把，把自行车骑得飞快，那就是骑者本事了。

不论回家，不论谈恋爱，骑自行车，都能确保错过了班车或没有买到车票时，能当天回去同家人见面。自行车之得心应手，实在是太好了，老老少少的，步履蹒跚了甚至蹒跚学步，都喜欢骑。而且骑得飞快，可于人群中穿行，连行人裤脚都不会碰到。这当然不是炫技，人们骑惯了自行车，就如同步行，车把一扭、脚板一点，钻缝逾隙，怎么会撞到行人呢。

结婚之后，我们夫妇被调到了一起，回到县城。自行车的主用途改为了上班。从县卫校到县报社，必须经过大小两条街，大街叫南街，小街是南门河沟，卫校与县中学校在小桥前分岔，俱是往山坡上走。骑者一般都要下来推车，没必要赶着蹬上去。工作一天累了，需要早些歇息，调整情绪和心态，转入家庭生活。次用途就是接送上幼儿园的女儿了，还有妹妹的儿子。我们兄妹经历过患难，感情十分深厚，经常互相主动帮忙。接到了女儿，顺便将妹妹的儿子接上，车前车后各坐着一个孩子，边骑边向后叮嘱：抱紧了，莫要松手。外甥顽皮，故意松一松手，吓得我立马捏紧刹车把，双手踩地，将自行车稳稳停住，反手往后一捞，空空荡荡的。难道摔落车下了，吓得我扭头一看，那小子站在车下朝我嬉笑，才重新伸手将他提到后座坐好，松了刹把，继续往前骑行。

兄妹彼此、同事之间，自行车是可以互相借用的，因此增强了感情，沟通了关系，与邻里端一碗菜、朋友借个块儿八毛钱，同出一辙。

骑自行车，最愉悦而得意洋洋的，莫过于在前杠设个小坐位，妻子坐在后物架上，女儿就坐前坐儿，一家三口出去逛街。沿途与熟人打招呼，自行车不停不倒，点个头就过去了。

来者若骑着车也点点头打招呼。所谓点头之交，那时的人际关系，就那么单纯。虽然街道里人群熙来攘往，如淌如流，自行车亦如游鱼儿。县城护城河下游五里有水坝，走路去耗时不短，骑自行车过去，观水、钓鱼、采莲，都是极其方便的，成了我们一家常乐之地。

我们夫妇调到重庆工作，就不骑自行车了，先是因为就住单位附近，骑车纯粹摆谱。后来分了房，住在冉家坝，离单位所在的上清寺，乘公交车起码要坐半小时，骑自行车时间又太长，不得不舍自行车而取乘公交，似乎不动手、不动脚的，生活舒适了几分。回到县城，没了自行车，行人依然拥堵，人行亦如鱼游。

现在不同了，家中自行车换成了城市越野车，我们夫妇都不会开。女儿虽然孝顺，常带我们外出旅游，或者登山，可她忙碌，抽不出时间开车，我们就只能走着去。对了，自己用两条腿走路，本地称为骑11号自行车。

（作者系重庆市作协原副主席）

责 编  钟   斌

主 编  陈广庆

策 划  胡万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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