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床 文/谭鑫 家中搬家,许多旧物件都随货车一起轰轰烈烈地赶往了新方向。忽然空旷起来的旧房间里,剩下一张旧木床。 关于这张床的去向,家里人的看法有些不一样。外婆指了指床腿上那一道断裂的伤痕,郑重其事地对我母亲说:“这张床本来就有点小问题,如果想要搬走只能把它拆卸下来,再重新组装。这样肯定会再受损伤,将来能不能用都是个问题。” 母亲看了看被床占了一半的小屋子,神色有些复杂地对我说:“我们搬去你外婆家住,房间空间有限,如果放两张床,其他东西……”我了解母亲话里的意思,虽说房间并非不能放下两张床,但我们眼下只是暂住下,东西太多难免不便。更主要的是,无论谁家,也不会缺这么一张破破旧旧的床。 外婆和母亲的目光齐齐锁定在我的身上。和她们的看法不一样的人,是我。 我瞅了瞅那张床,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它的来历。那是个夏天,我家刚刚经历完搬迁,父母舍不得名下的一亩三分地,在老家不远处建了个小棚子凑合着住下,半工半农,还算惬意。但两间小棚子内,却挤满了原来属于两层楼的全部的东西。其中,从小陪伴我的那张床在搬家过程中却“不治而亡”。父亲用两块门板加三条板凳搭起了一张简陋的“床”,作为我的“睡卧之榻”。 后来,我远赴潇湘之地读书。某个夏日回家度暑,发现睡了两三年的“板凳床”,竟然摇身一变,成了有头有尾的大方床。虽然样式旧了点,但无一不比板凳床有品相、有床样儿。一问才得知,原来,村里一位爷字辈的家门老大爷,偶然闲逛到我家,在和爷爷奶奶聊天的时候,无意间窥到了床的样貌。再从我家里人处知道我竟和它相处了几年,老大爷更惊讶了。据奶奶讲,老大爷后来只是说了一句“大学生怎么能睡这样的床”后便离开了。 家里人没多想,不料第二天,老大爷便把自家闲置的一张木床送了过来。 这床,便是它了。说来惭愧,是这张床让我豁然醒悟,原来生命之中的偶然相逢,除了擦肩而过,有时竟也被古道热肠鼓舞着;而我心中的根,仿佛也悄然顺着床脚攀缠蔓延,最终深扎脚下这片土地。 我回过神,冲着身边正耐心等着我作决定的家人说了一个字——搬! 如今,这张床来到我家陪我将近十年。这张床放在我久未居住的那个房间里,一推门,第一眼就能窥全貌。我用毛巾细细为它拭去灰尘,像在为一位长者拍掉身上泥土。而年份愈久,它的经历愈多:头部竖栏断了一小节儿、侧梁有些开裂、横板凿迹深沉……过往的每一个故事,都逐一对应着它身上的道道疤痕。今夜,我展开了一张新被褥,铺在它身上。 (作者系重庆市作协会员) 责 编 钟 斌 主 编 陈广庆 策 划 胡万俊 重庆晚报夜雨版面赏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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