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宋六梅：一碗鸡蛋面

一碗鸡蛋面

文/宋六梅

日常生活中，一碗鸡蛋面是再普通不过了。每每想起几十年前三姨家的那碗鸡蛋面，想起年幼任性的我，心里又好笑又懊悔！

四外公是木匠，经常走东家串西家，挣钱补贴家用。我从来没见过四外婆，听说是难产而死。四外公既当爹又当妈，几十年未续弦。他脾气古怪，把希望寄托在四个女儿身上，希望她们嫁得好人家。三姨长得不算漂亮，但眉清目秀，一条长长的辫子拖在身后。一场农村的电影，一次偶然的机会，三姨邂逅了自己的爱情，背着家长悄悄地约会。

消息传到四外公的耳里，他坚决反对，原因是三姨的男朋友比他家更穷，可以说是家徒四壁。三姨不知被吵哭了多少次，不管她如何哀求，四外公始终不松口。

那是一个中秋节，也是我第一次见到三姨的男朋友，身材高大，虽然衣服陈旧，但掩饰不住五官的帅气。爱情的力量是无穷的，三姨和男朋友并没有断交。终于有一天，三姨悄悄离家，决然去了男朋友家。没有婚礼，没有聘礼，没有嫁妆，没有热闹，更没有送别的人。四外公恨得痒痒的，发下狠话，就当没这个女儿，不准他家任何人和三姨来往。

我们很同情三姨，但倔强而偏执的四外公，没有人能劝得住他。有一年外婆带我去她家，那时我只有十来岁吧。看见三姨家低矮的房子，光线昏暗，破旧的家具，而三姨住的那间房是最好的，干净整洁。娘家极少来客，三姨很是高兴，一直和我们摆龙门阵。

快到中午时分，三姨的婆妈叫我们去吃饭。桌子上有两碗鸡蛋面，泡咸菜，炒的四季豆，以及粗粮玉米粥。他们喝玉米粥、吃咸菜，三姨的婆妈却把鸡蛋面推给外婆和我吃，说家里没别的，专门给我们煮的鸡蛋面。几番推让，外婆坚持把她面前那碗面推到桌子中间当菜品了。外婆知道我最喜欢吃鸡蛋面，就说你吃一碗吧。一股香味扑鼻而来，我拿起筷子，忽然看见鸡蛋面上有丁点黑灰，顿时就没胃口了。农村烧柴火，三姨婆妈眼睛不好，不小心飘进锅里，另一碗也差不多。无论外婆怎么哄我，我就是不吃。三姨和姨叔也哄我，我依然不吃。他们问我怎么啦，我也不说。三姨婆妈连忙道歉说家里好久没吃肉，只有鸡蛋面。

回来路上，外婆问我为什么不吃鸡蛋面，我说了实话，说里面有黑灰灰。外婆半怒半嗔地说我：“你这个娃儿哟，鸡蛋面是他们家里最好的了，拿最好的东西来招待，你还嫌弃，那点点灰，啷个吃不得嘛！”

几十年来，三姨和姨叔一直相亲相爱，勤俭持家。如今他们儿子在重庆中心城区创业，日子也越来越好。想起他们坚贞的爱情，曾经的苦难，想起那碗鸡蛋面，我心里百般滋味。过去的苦日子，是—去不复返了。

（作者单位:万盛经开区文旅局）

责 编  钟   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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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 划  胡万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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