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黄丽：进城的孙二娘

进城的孙二娘

文/黄丽

孙二娘姓孙，排行老二，矮肥身材，金鱼眼，但这并不妨碍孙二娘爱漂亮、好打扮。一件大红大绿的中式盘扣长袍，土黄色的头发吹得像鸡冠子；耳朵上吊两个拳头大的银耳圈，脖子上挂一根筷子般粗细的18K金项链。

孙二娘往小区中庭的花园一站，自我感觉很好。她从乡坝头离开时，逢人就说儿子争气，在城里开公司，专门给她买了套商品房，让她颐养天年。孙二娘觉得儿子是老总，倍有面子，在小区说话声音也不免提高八度。

吃罢早饭，孙二娘又到小区中庭的花园遛弯。她看到打八段锦的李大姐,走上前去说：“李大姐，你这个打起好没有意思。走，打麻将去。”

李大姐正气定神闲，冷不丁孙二娘冒了出来，心里顿觉不适。白了孙二娘一眼，并不理睬她。

孙二娘是没眼力劲的，继续说：“李大姐，你是文化人，你帮我评评理。我在乡坝头生活了几十年，想在哪块地上扔垃圾就往哪块地上扔，到了小区居然只能去负一楼倒垃圾，还要分类。我交了这么多物管费，就该物业的清洁工上门帮我收垃圾。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孙二娘的大嗓门和一番“谬论”，让李大姐和花园其他人目瞪口呆。她们默不作声，拿起一旁的保温杯，惹不起躲得起。

孙二娘见四下无人，瞧了瞧花，逗了逗鸟，似乎想起什么，往物业办公室走去。

物业办公室里的物业管家小陈起身向孙二娘问好。孙二娘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对小陈说：“把你们经理喊来。”

小陈说：“经理去总公司开会了。阿姨您有什么事给我说一样的。”

孙二娘也不正眼看小陈，从衣服兜里掏出手机说：“听说小区有业主群，快把我拉进群。”

小陈说：“请出示您的房产证。”

“加群还要房产证？”孙二娘的大嗓门又提高了。

“阿姨，这是公司规定。为了避免非业主加入业主群。”小陈解释。

“你查电脑，我是1单元10-1的业主。”

“好的，请稍等，我查一下。”小陈打开电脑，看到1单元10-1的户主登记名字是赵美灵。小陈试探着问：“您叫赵美灵？”

孙二娘挥了一下手，说：“什么赵美灵、张美灵，我不认识。我叫孙春花。”

小陈一脸疑惑地看着孙二娘。

“赵美灵是谁？”孙二娘的金鱼眼放射出一道彪悍的光。

“1单元10-1的户主。”小陈回答。

孙二娘“腾”地一下从沙发上弹起来，说：“什么？我住在1单元10-1，这是我儿子何东东给我买的房子。”

小陈重申：“阿姨，户主登记的确不是您的名字。”

孙二娘又急又恼，大声嚷嚷：“你们物管乱来，把我儿子买的房子登记到别人名下。让你们经理出来。”

小陈哪里遇到过如此泼辣的业主，急得束手无策。

物业办公室外面有业主听到动静冲了进来，小陈委屈地说出原委。有业主说：“这有什么好着急的，给你儿子打个电话不就清楚了。”

孙二娘听众人这么说，拿出手机，拨通儿子电话，按了免提，大声质问儿子：“我住的房子户主怎么是赵美灵？赵美灵是谁？”

儿子在电话那头小声说：“妈，我现在有事。”

孙二娘才不管儿子在做什么，扯起大嗓门说：“儿子，我在物业办公室被人欺负了，物管不准我加业主群，说我不是户主。你告诉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儿子继续小声说：“妈，回家再说。”

孙二娘牛脾气上来了，执拗地说：“不行，十几双眼睛看着我呢，不解释清楚，我就不离开物业办公室。”

儿子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分钟，众人仿佛听得到电话那头沉重的呼吸声。一分钟后，儿子对着手机说：“房子的户主是赵美灵，房子是我租的。”

“你打胡乱说。当着乡坝头的人，你说是你给我买的。你今天吃错药了？”

“妈，我之前骗了你。这三年生意做亏了，我现在是网约车司机，之前你一直在乡坝头以我为荣，现在怕乡坝头的人知道了笑话你，所以就把你哄到城里来住。”

儿子的话，让孙二娘心头一紧，双腿无力，一下子瘫坐到沙发上。电话那头传来儿子的声音：“妈，妈，你没事吧？”

一位业主拿过孙二娘的手机，对电话那头说：“你妈没事，你放心吧。”说完，帮孙二娘挂断了电话。物管小陈端着一杯温热水在旁边候着。

毫无防备，孙二娘“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业主们劝她，“不哭，不哭，儿子也是一片孝心。”

孙二娘听到此话，抹泪揩鼻涕，止住哭：“这下全小区的人都知道了，我没脸在小区待下去了。”

“哪家没有点难处，生活不是过给别人看的。孙大姐，有这么好的儿子，你就踏踏实实在小区待着吧。”

众人的话把孙二娘逗笑了，她又拨通儿子电话，按下免提，大声对儿子说：“好儿子，以前是妈太虚荣了，今后妈一定改。不管你有钱没钱，妈都以你为荣。”

电话那头，儿子听到了一片称赞声。

（作者单位：重庆市公安局渝中区分局）

责 编  钟   斌

主 编  陈广庆

策 划  胡万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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