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知人间秋色如许 文/宋燕 不入园林,怎知秋色如许?过了白露,又近中秋,可这天儿,依旧是热。栀子说:“近几天听风出差,正好途经重庆,要不趁着中秋假期,我们去找一家山中民宿歇凉过节?” 栀子、听风与我,是厮混了三十年的老友。那天,当汽车向山里驶去时,天色已近黄昏。山路蜿蜒,车行盘旋,放眼车窗之外,天边落日熔金,紫霞红云,青山翠谷,层峦叠嶂…… 栀子是无师自通的摄影达人,听风又甘当人像模特,两人一边惊艳着美景,一边尖叫着要停车拍照。车门一开,凉风扑面而来,辽阔的云天,苍茫的群山,葱绿的狗尾草映着落阳的余晖,在金色的秋风中摇曳。晚风温柔,草木可亲,古人云:“停车坐爱枫林晚。”没想到隔了千年的时光,我们依旧停车坐爱在这无边的秋色里。 暮色如落在青花笔洗里的一滴墨,渐渐弥漫。汽车驶过一道铁闸门,眼前从天而降般地出现一片湖,湖水清澈,湖面如镜,湖岸边立着一座静穆的大宅院。 宅院典型的明清风格。白墙黛瓦,碧树青藤,红花掩映处灯笼高挂,木门虚掩,推门而入,有风穿堂而过。二进的四合院,前后两个方正的大天井,碧绿的芭蕉遮天映月,苍翠的青苔布满雕花的石缸,石缸里的假山上开满肥嫩的虎耳草。秋风润泽,花吐幽香,仿佛城市里的喧嚣红尘,瞬间归于清宁静谧。 想我们顶着酷暑,辗转数十里山路,只为觅秋。而今,秋在眼前,当然是断断不能辜负呀!于是,风卷残云般地抢着沐浴更衣。栀子着及踝粉裙,听风与我皆着宽身白裙。我再伸手拔下木簪,一头齐腰长发瞬间飘散……栀子与听风笑我像夜行的女鬼。我撇了撇嘴笑言:“倩女幽魂”。 漫步湖边,如同走过怦然心动的春,如日中天的夏……栀子与听风边走边拍片,而我对摄影完全无感,只能用一双肉眼去捕捉这个宁静的秋夜。 默默地迎风前行,只见天边白云流淌,地上碧水东来,清风吹过我的头发,牵起我的裙角,我只觉得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薄,仿佛只要张开双臂,便可展翅天际。突然,我的心里又有了点慌张,我生怕因为我的前行,让这秋夜去得太早,让这人间秋景谢得太快……而栀子与听风大概也是拍得累了,于是我们又嘻嘻哈哈地挤在了湖边一张长椅上。 步行观景,如同一幅长卷立于面前正徐徐展开。驻足远眺,倒仿佛是卷轴已尽,只待安心欣赏一幅画的全貌。 此时,虽然夜色已浓,但举目湖水明澈,碧波微澜,灯火如星;抬眼长空皓月,浮云飘飞,星光如炬。人立于湖畔天地之间,仿佛立于时空交接之处。只觉清夜无尘,万里空明。 栀子说,如此良宵怎能没有诗酒?听风不知何时已拿出了月饼和桂花酒。我心下大悦,开口便叫:“欲买桂花同载酒。”栀子听风放声附和:“终还似,少年游……” 少年时,我们仨曾同桌,像是今天这样。彼时,最具文艺气质的栀子,妥妥的大学霸。文弱的听风,心灵手巧,手工一流。惟有我,不思进取,一上课便开始神游太虚。毕业后,我们不约而同地回到了故乡。栀子做了中学教师,听风成了帅气的女警,最为蠢钝的我阴差阳错当了电工。少年时的我们,亦曾鲜衣怒马,高唱风花雪月,亦曾风尘辗转,唏嘘人生无常。早些年,因为工作,我们陆续离开故乡。而今,我们已步入人生之秋。人入江湖,如珠落玉盘,终归散落天涯…… 我们已经有很多年不曾相聚了,可偏偏又于今日得以重逢。 栀子说,此刻必须来一首《春江花月夜》!我笑言,可眼下只剩秋水,何来春江?旁边的听风早已迎风傲啸:“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诗酒阑珊,夜已深沉,起身回房……推门进院,只见四方的天井屋檐之外,一轮明月高悬中天,月光如银,将天地照得雪亮。宾客早已睡去,惟留庭前紫薇半开,合欢凋零。 我们轻轻地进房、掩门、开窗。沐月华而卧,枕清风入眠。栀子轻声问:“都说四十不惑,不知你们此生可曾留有遗憾?”听风说:“虽然我不曾有过惊涛骇浪,但回首半生,我竟然也走了那么远的路”。我说:“当然留有遗憾。正如今夜,我在这里见到了如霜的月色,便无缘再见此地如晦的风雨……” 彼时,明月的清辉从窗口落下,暗黑的房间瞬间变得窗明几净。栀子说:“所幸,还有这清风明月……” 猛然想起此间民宿名为别花,可何谓别花?到底是慧眼辨别世间繁花,抑或挥手作别往日春花,还是伸手撷花别于襟前?我无从知晓,或许亦无需知晓…… (作者单位:重庆市电力行业协会) 责 编 钟 斌 主 编 陈广庆 策 划 胡万俊 重庆晚报夜雨版面赏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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