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土难离 文/黄海子 在幺伯八十岁的寿辰宴上,我发现已经有好多年不曾见过、举家迁到广州去生活,外号“横牛”的乡邻正坐在席桌前抽烟。 我惊诧于他的到来——从广州到江津李市的乡下,那得起多大的心思? 我来到他的席桌。我们打招呼、寒暄、说些过往和村里近些年的变化。最后我问他:“我幺伯八十寿辰也通知了你?” 他笑笑:“没有。我是从广州带朋友和家人回四面山来旅游,听说了此事,赶回来祝寿的。” “以前你没去过四面山?” “就是没有去过嘛,那阵生活那么累,哪有心思精力出去游玩。” “你家人怎么没一道过来喝杯薄酒?” “他们不是要陪朋友在四面山玩吗?” 宴席散了的时候,他准备离开。我送他。我问:“今晚赶去四面山住?” 他回我:“不去,刚从那里回来,今晚就住镇上的旅馆。我在镇上与他们会合,明天往广州回赶。” 我知道他举家去了广州后,老家就没人了。他若不赶去四面山与家人一道住,就只有住镇上的旅馆。正在沉思的时候,我们已经到路口,他侧过身来和我握手道别:“我们就到这里,你别送了。我去塆里看看我的老屋。”听了他的话,不知怎的,突然有种情绪一下就浸满了心——是啊,虽然我离乡下的老家不过就百来公里的路程,但哪一次我回这乡下来,不去自家老屋看看,不在老屋前站站? 我握着他的手说:“我陪你。”他迟疑了一下答应我:“好。” 横牛的家是一幢一楼的平房。挂着一把锈锁的、紧闭的、被日晒雨淋后已经腐朽的大门外平铺出一块水泥坝子。这坝子很多年没有晒过收获了,坝面上到处都是裂开的缝隙。 缝隙里,野草在顽强地生长。几株硕大的蒿草伸出楼顶的女儿墙,在那里摇摇晃晃。女儿墙镂空的洞眼里,也塞满了还在疯长的杂草。 横牛摸出兜里的钥匙,准备打开房门进屋里去看看。那把长满铁锈的锁怎么也打不开。他四下望望,准备找块石头来砸开锁。我劝他说:“算了吧,别打开了,就让它锁着。”或许是他觉得打开了也没什么意思,就取消了念头。 他走过来递了根烟给我说:“是的,就让它锁紧了。打开看了也不心安。”他又回到满是杂草的院坝里来,陪我站着看他的“家”。良久,他满脸歉意地对我说:“其实我哄了你。我不是回来旅游的。”不等我答话,他继续说:“这不国庆节放假吗,突然就想回家来看看,想回来的心思折磨得我睡不着。所以就给家里人撒了个谎,说到公司值班,就偷偷跑回来了。本打算看了就走的。恰巧遇到你幺伯寿辰,于是就来赶个寿宴,回想一下以前……” 他说完,我们不再说话。都吸着烟,让烟雾遮挡住挂在脸上的表情。一支烟抽完的时候,他和我再次握手,说:“我得走了。如有空来广州,来找我玩。” 看着他转身离去,满是荒草的田径上,他的身影如一枚落叶在天地间摇荡。他今天跑回来,只为看一眼老屋,不是与我一样吗? (作者系重庆市作协会员) 责 编 钟 斌 主 编 陈广庆 策 划 胡万俊 重庆晚报夜雨版面赏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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