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天籁文/杨莙 与潼南人民生态公园为邻,这个公园曾在全球人居环境论坛年会中,获得“人类居住规划设计奖”。生态公园,单听名字便少不了雀鸟。雪松、水杉、蓝花楹、榕树、桂树、黄葛树……树在城市中构筑起森林,眷顾着进了城的鸟儿。 四季鸟声盈耳。 麻雀的叫声短促,爽利,绝不拖泥带水,类似脚上装有弹簧的蹦跳。一件短小麻布褂子,麻雀斑堆了个满脸满身的麻雀,深藏于记忆。小时候家住妈妈工作的糖果厂,食物多,麻雀亦多。做米花糖的糯米蒸制成阴米后,摊竹席上晾晒,白花花的,麻雀“得儿”一声火速赶到。麻雀话多,再丰盛的宴席也休想堵住它们的嘴,它们一边享用美食一边交头接耳。时间在走,世界在变,不知哪一天,麻雀忽然人间蒸发,身边没了它们的闹欢,小城一下子变得冷寂。不知又是哪一天,麻雀回归,彼时已是国家二类保护动物的它们,和从前并无两样,成群结队地,盘旋,蹦跳,在“麻雀子嫁女”的现场版里,叽哩喳啦地说笑。 比麻雀还小的小不点儿叫做柳莺,身穿黄绿羽衣,小名柳串儿、槐串儿,喜欢穿梭于绿丝绦、槐花雪吗?这名字和它的长相一样,能把人的心萌化了。我叫它豆雀,不管黄豆绿豆,皆为圆不溜丢的一粒小豆子。“小豆子”总是三五成群地扑棱棱飞来,俄顷又扑棱棱飞走,丢下一串细碎的铃铛——叮铃铃,叮铃铃…… 白了少年头的白头翁是个急性子,“走,快点快点快点!”重庆口音,其中的“走”和“点”皆发四声,听起来语气更重,更急迫,完全不跟你商量。 白了眼圈儿的画眉与麻雀同为蹦跳选手,不过级别不同,麻雀属于轻巧型,跳起来“der、der、der”的,画眉属于重磅型,一上来就“duang、duang、duang”。画眉跳起来像个莽汉子,叫起来却是柔肠百结,“百啭千声随意移”,欧阳修写给画眉的,百啭千声,意富于变化,婉转多样。画眉的叫声,是歌声,要不怎么称“林中歌手”呢?要我看,画眉还是一位林中铁肺歌手,一亮嗓就百转千回,老半天也不换口气,且不时来一串高难度的弹舌音,“得儿哟咿儿哟”那样的。画眉的歌声,节奏快时,仿佛一首激情燃烧的摇滚,撞击着胸腔。 鸟语中,最接地气的,是这一句:儿——捡粪,捡半斤。那个“儿”字的亮相,悠扬,脆亮,好似山歌开唱前,悠长又悠长的那一声铺垫。字正腔圆,可不像大观园那咬舌子的湘云妹妹,把“二哥哥”喊成“爱哥哥”。可惜不知是啥鸟,有人说是布谷,可布谷的鸣声显然不是这样的。或者见过面也说不定,在小区和公园,不时听到这位金嗓子呼儿捡粪。儿——捡粪,空灵,清澈,不带一丝杂质。片刻之后,它又来了一嗓子:捡半斤。甚是轻快,算给前半句作了个补充。 而最不给你面子不跟你讲客气的鸟语,要数竹鸡的这一句——“你不乖!你不乖!”个性鲜明,爱憎分明。忍不住要笑。竹鸡的叫声差不多每天都会拍打我的耳朵,啥样范却从未让我见过。从字面上看,竹鸡的个子应该不小,至少比斑鸠比鸽子大,应该是乡村的居民,在遮天蔽日的竹林里,以及繁郁的草丛、灌木丛中,你一句“你不乖”,我一句“你不乖”地斗嘴嬉戏、繁衍生息。 这不过是我的想当然。素未谋面的竹鸡就住在我的窗外,是我只闻其声的邻居。很多从前只能相见于山野的鸟,比如画眉,比如脸红筋胀地嘶喊着“糯包谷——谷”的朱颈斑鸠,如今都和我比邻而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而竹鸡这个邻居,不仅神秘傲娇,脾气还相当暴躁,典型的炮仗性格,也不晓得是谁把它惹着了,还惹毛了,于是厉声回击道:“你不乖!你不乖!”原汁原味的重庆话,泼辣得很,火星子四溅。语速急促,尤其是特别加重了语气的那声“你”,一根手指头差点戳你脑门子上了。 竹鸡的叫声,说是骂声也成,越过公园的某一片竹林,某一处草丛或灌木丛,然后越过阳台,叩响耳朵的,是一连串的喝斥,入心的,却是跌落玉盘的大珠小珠。 身边的雀鸟越来越多,喊得出名字的到底只是极少数,但不拘什么雀鸟的叫声,在我听来,都是天籁。 (作者系潼南区作家协会副主席) 主 编 陈广庆 策 划 胡万俊 重庆晚报夜雨版面赏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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