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箐校园|张宸睿：老相机里的光

老相机里的光

张宸睿  重庆求精中学初2023级10班 

指导教师：张红燕

抽屉深处的黑色尼龙包布满岁月的褶皱，锈蚀的拉链像道陈年伤疤。当我用力扯开时，银灰色相机从绒布里探出半个身子，机身蒙着的薄灰让它宛如沉睡多年的老蝉，充电口还粘着半片风干的槐花瓣——那是去年春天，婆婆在槐树下拍新芽时落下的。

十年前的蝉鸣总裹挟着燥热的风。婆婆总爱挎着这台相机，碎花裤腿被相机带子拍得啪啪作响,胶底布鞋在水泥地上拖出细碎的沙沙声。那时年幼的我总嫌镜头刺眼,每当“咔嗒”声响起，便捂着脸逃开。她举着相机追在身后，臃肿的身子在热浪里摇晃，镜片后的眼睛弯成月牙：“乖孙孙，回头看婆婆一眼,就一眼。”汗珠顺着她灰白的鬓角滚进衣领，在后颈洇出深色的云朵。

后来，相机渐渐被搁置在电视柜上，充电器不知去向，液晶屏泛起岁月的黄晕。直到今年春天，爸爸为了“以旧换新”购置电脑，回收人员上门时，我看见婆婆站在玄关，枯瘦的手指反复搓着洗得发白的围裙，又在门框上抠出五道白痕，像五根无力的琴弦。她指甲缝里还沾着晨起择菜时的芹菜屑，目光却始终黏在被塞进麻袋的相机上。

深夜的月光透过纱窗洒在桌面，我翻出读卡器插入电脑。蒙尘的像素在屏幕上亮起时，记忆突然被雪花打湿——那年在异国旅行，台阶结着冰，婆婆被臃肿的棉袄裹得像只笨拙的企鹅，却稳稳地跪在地上，将镜头对准堆雪人的我。照片右下角的光斑，是她呵出的白雾凝成的霜花。往后翻，竟是连续三十张虚焦的画面：我骑自行车歪歪扭扭的背影、生日蛋糕上晃成光晕的烛火……仿佛能听见她举着相机小跑时粗重的喘息。

“都在这呢。”晨光里，我把存好照片的U盘放进婆婆掌心。金属外壳泛着青白的光，她忽然抬手蹭了蹭鼻尖——这个动作和她当年擦拭镜头时如出一辙。

枯枝般的手指摩挲着U盘,眼角的皱纹却盛满了旧时的春阳:“你满月那天哭得凶,鼻涕到处是……”

纱窗外飘进几缕花香，细碎的灰尘在我们之间起舞。恍惚间，无数个蝉鸣喧嚣的午后又回来了：9岁校运会扔沙包，5岁牵着青梅跑过青石板路，还有那些3岁时她追着我奔跑的岁月，都被婆婆悄悄酿成了比胶卷更永恒的琥珀。而相机存储卡里最后一张照片，暮色中的空摇椅上，半枚褪色的小掌印，正温柔地望着时光深处。

墙角的回收人员早已离开，婆婆不再张望那个鼓着的书包。她捧着U盘，数着记忆里的光斑，像在数漫天星斗——原来，有些时光，早被爱酿成了永不褪色的底片，在心的暗房里默默显影。

小编点评

小作者笔触细腻，婆婆记录小作者成长的片段如光斑跃动，而相机被卖时婆婆的忐忑无力心碎，都写得很棒。小作者将转移数据后的U盘交给婆婆时收到的惊喜，让祖孙情沉淀下来，数字与传统介质在记忆暗房完美交融，爱的相互奔赴就像满天星斗倾泻下来。

      编辑：杨雪

      校审：罗再芳

      总值班：杨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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