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张绍山：咸菜飘香

菜飘香

文/张绍山

初中生活，回忆起来，满满的咸菜味道。

那时，家离学校二十多里山路，蜿蜒曲折。每到周日中午，我总会背起小背篼，里面装着几罐咸菜和书本作业，踏上前去学校的路。翻山越岭间，心中既有对未来通过读书走出大山的憧憬，但更多的是对家中温暖的眷恋和不舍。

那时的饭盒永远装着两样东西：白花花的米饭和各式各样的咸菜。豆豉的醇厚、盐菜的咸鲜、渣海椒的辛辣、大头萝卜丝的爽脆，这些味道在记忆里生根发芽，长成了我们青春的模样。

那时我所读的河梁中学教学质量高，中考成绩在全县名列前茅。初二、初三年级学校都安排了补课。补课意味着周末不能回家。若两周放一次假，便要带上半个月的咸菜；要是一个月放一次，那得备上整整一个月的量。

这就带来了一个棘手的问题，尤其是在炎热的夏天。咸菜放在寝室，没过多久，罐子里就爬满了霉斑，只能忍痛丢弃。为了延长咸菜的保存期，母亲费尽心思。她先将咸菜在温锅中慢慢炒干，让水汽完全蒸发，再用清亮的菜油细细翻炒，如此处理，咸菜可以多放几天。

即便如此，若遇上一个月才放一次假的情况，仍会出现咸菜短缺或变质的状况。记得有一回，我和同村的几个同学实在没辙了，商量着下晚自习后回家炒咸菜。我们每人拿上两把学校的竹扫帚当火把，夜色里，扫帚噼啪作响，我们欢歌而行，全然不觉荒野夜行的危险，反倒被跳动的火光撩拨得异常兴奋。待扫帚燃尽，所幸明月高悬，照亮了我们回家的路。

从晚上九点一直走到凌晨，终于回到家中。父母从睡梦中惊醒，看到疲惫的我，满是心疼，赶忙起身炒咸菜。不仅如此，母亲还特意煮了一大碗鸡蛋面。吃完后，我提着炒好的咸菜，又匆忙返回学校。那时没有手表，更没有手机，回到学校也不知道时间，只觉得天还未亮，倒头便睡。

后来，父母担心我晚上来回奔波太危险，想了办法。一是尽量给我多准备咸菜。二是如果实在缺了，就在母亲的姨妈家去补给。姨外婆住在学校对面的谭家坝，走过去只要二十来分钟。

一次，我去姨外婆家，不巧两位老人都不在，大门紧锁。我灵机一动，从他们厨房后面的一个缺口溜了进去，把咸菜桶放在了锅盖上。想着他们回家后，肯定会发现我的菜桶，毕竟我来过好几次了。果不其然，第二天下午我去取咸菜时，他们已帮我炒好。两位老人不善言辞的关怀，像咸菜一样质朴却滋味绵长。

初中毕业后，因种种缘由，我没能再回去看望他们。后来听闻，两位老人几年间相继离世，心中满是遗憾。

如今想来，与咸菜相伴的初中岁月，就像母亲炒咸菜时总要先把水汽煸干，生活的苦涩经过时间的翻炒，最终都化作生命的醇香。只是没来得及再回去对姨外婆说声谢谢，这样的遗憾就像咸菜罐底剩下的盐粒，沉淀在心底柔软处，偶尔触碰，便溢出怀念的沉香。

（作者单位：重庆市教育考试院）

        编 辑  陈广庆

        策 划  胡万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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