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李俊蝶：你比万物可爱

你比万物可爱

文/李俊蝶

旧历的两岁生日才过去。早起的你还是搞不定贪睡的妈妈，等妈妈起床冲奶，你在一旁牵着妈妈的手，背过身子，说：“幺幺，生气了。”

软软糯糯的语调，没有一丝威慑，倒是逗得妈妈心生怜爱，膨胀成老母亲的甘之如饴。

就好似在一场风中回眸，耽误了分毫，你就从襁褓中跃出，摇晃着跑，开怀地笑，受了一丁点委屈眼泪就大颗大颗地掉，给点爱吃的就立马雨过天晴啥事都忘。

你独树一帜的说话句式，每每都要加上幺幺的前缀。“幺幺吃光光了，幺幺要喝茶茶，幺幺坐车车出去玩啦……”小嘴叽里呱啦的不停歇，直达香甜梦境。好几次，睡意朦胧中泄露了白日里你还未过瘾的耍事，你唤出好朋友的名字。偶尔笑出声来，妈妈比你还惊喜，料想你不是在玩水枪，就是在你追我赶地跑来跑去。谁让你最痴迷这两样游戏呢！

你喜爱吃山楂、蓝莓；喜爱糯米小汤圆胜过妈妈做的番茄炒蛋；喜爱的动画片也换了口味，从超级宝贝赳赳到现下的超能威威快车；从红色、蓝色、绿色……到能说出最爱的颜色，紫色；从像只卖萌的小狗守着吃冰淇淋的爸爸，能舔上两口就心满意足，到把冰淇淋拿出来摆放在矮桌上说“爸爸妈妈快来吃，幺幺煮好冰淇淋了，幺幺也想吃”的机智。

一岁半后，你迷上了看妈妈从怀孕以来记录的所有关于你的视频。例如，带上拖拉机玩具洗澡，缠着妈妈要棒棒糖，躲在被窝里面捉迷藏……坐在爸爸身前，把着汽车的方向盘在车库假装开车，还有自己穿上新衣臭美的镜头会反复观看。最好笑的是，称呼还未长开的你自己，为“那个弟弟”。

妈妈好奇，你是否还有出生前的记忆，放映胎动镜头，询问你，“还记得这是在妈妈肚子里干什么吗？”你咧开嘴，笑着回答，“摇！”“那是在妈妈肚子里好耍，还是出来好耍呀？”“出来，好耍！”妈妈也不知这答案是从心出发，还是随口应答，这个年纪的你总是产生一些令爸爸妈妈啼笑皆非的举动和话语。

比如：

带你去吃自助餐的途中，问你对现在的生活感到幸福吗？你看爸爸妈妈一眼，随后眼神溜得远远的，回答“一般嘛”；

你让我陪你一起玩滑滑梯，我想偷懒，故意说让你牵我去，你一边来拉起我跑，一边侧身对着我无奈地说，“你是大人了”；

你年龄和胆子都是我们这栋楼最小的，出门玩娃娃一多就犯怵，我少不得为你打气，“不怕，妈妈在身边。我们很勇敢。”久而久之，变成了你遇事就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搬出来为自己加油鼓气，落在妈妈的眼中真是无敌俏皮。

爸爸总说，我会过于溺爱你。可妈妈想到你几乎无时无刻不在观察世界，努力学习发音、组词、造句，那些临睡前，你躺在我身旁的黑暗，不流利的“谢谢，我，你，苹果，apple，你好你好，hello……”在耳畔回响，我就不忍再多苛责于你。

你能热情与伙伴分享玩具，也能够大方表明不可以；摔倒了不听从周遭“你是男子汉”的劝慰，坚持痛了就哭泣；越发鲜明的话包子特质，妈妈对于你一点一滴生长出的自我很欣慰满意……能收集到你光着脚丫，追着随风起舞的树叶往前跑时，脸上的愉悦；能欣喜听见你表达出害怕，清晰说出内心需要妈妈为你做什么时的真实；能时刻出现在你的视线里黏着你，这属于我们母子的亲密，被年幼的你尚且依恋时，妈妈弥足珍惜。

“幺幺，妈妈爱你，今天也很爱你。”我会郑重地看着你的眼睛告诉你，也会在你的耳边轻轻说起，每日不下五次。

在我第一次反问自己，应该如何向你解释“爱”的涵义，你趴在我腿上含混不清地接话，“爱是快乐启蒙”。这本是点读笔的开机语，被你放在这里很像胡乱攀扯，而我在最初错听成——“爱是快乐，抚摸”后，在脑海凝结成冰珠储存的记忆，争先恐后涌入玻璃瓶般，叮当作响：

爱是妈妈在低血糖时倚着沙发，闭眼说，“妈妈饿了，头晕。”你立马放下玩具，来到我身旁，用手轻轻拍我的大腿安抚我。紧接着，你一边着急跑向厨房，一边念叨着，“幺幺给妈妈喂饭饭。”

爱是你骨骼发育有点问题，去医院做了一系列不舒适的检查，精神疲惫，当听见妈妈说：“爸爸妈妈最爱你时！”你认真地回复妈妈：“不最爱，爸爸妈妈辛苦了。”

爱是你发现妈妈磕碰的伤口，就会主动送上吹吹安慰。

爱是你一听到婆婆爷爷说自己老了干事不利索，就自然地说出幺幺来帮助你，且付诸行动，使出吃奶的力气；

爱是你帮爸爸捶背、递鞋，从外婆那拐走香蕉，上车就递给爸爸吃……

特别的是，在妈妈备考紧张的时期，送你去外婆家小住，你连分别都沉默不语。当接你回家的消息从视频电话传出，妈妈看见你收拾起行囊的雀跃，才深深体会到你那日沉默下的不舍和委屈。

爱是什么？当妈妈把光阴整理成册，发现忽视了稚嫩的你早已领悟深刻，给予了我们无限多守候和呵护。

或许，爱哭也是学的妈妈吧？当妈妈一遍一遍梳理文字，眼眶就一遍一遍湿润，就算天天用照片视频记录你的成长，消散了的捏着你软糯的小手一点点变大的触感，总会让人些许惆怅。

有那么一个清晨，阳光发出细雨淅沥、淅沥般的温柔语音，妈妈醒来发现你坐在卧室窗台，我想象着你在窗帘后是蜷缩但是放松的状态，你随意嘟囔一连串无什么关联的句子。其中，令我感到震惊和幸福的是：“哥哥是太阳，妹妹是月亮，幺幺来了……”我低低重复着这句，多一次穿越时空重叠的哽咽，就多一份山水相逢的喜极而泣——我抱住你——“谢谢是你，选择来到我的身旁”。

妈妈会长久地透过那个清晨的拥抱想起，被安置在玻璃小瓶的脐带和胎发，你穿过的奶渍泛黄的小衣，你把不爱的蛋黄喂进我的嘴里。和你跑来扑进我怀里的力道，带动四面八方的风，一刹那的爱交织，生活明朗，而你，比万物可爱。

（作者系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

        编辑：杨雪

        美编：钟柳

        主 编  陈广庆

        策 划  胡万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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