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台老电视机的时代温度文/李明十五岁那年,我像一只奋力振翅的山雀,冲破重重阻碍,终于考上了城口中学重点高中。在我生活的那个被群山环抱的小山村,电视、收音机于我而言,就像遥不可及的星辰,只存在于想象之中。 学校为了让我们这些山里娃能看看外面的世界,在食堂公共区域放置了一台黑白电视机。每当吃饭的钟声响起,我们这群孩子便如同脱缰的小马驹,一股脑儿冲进食堂。捧着玉米面拌饭,喝着清甜的南瓜汤,眼睛却紧紧盯着那台小小的电视。县城山大沟深,后山上那个差转台,像个孤独的守望者,它的辐射范围有限,我们只能收到陕西台。画面常常突然就被满屏的雪花或“花布”占据,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可即便如此,每天守在电视前,依然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光。 后来,我踏上工作岗位,被分配到更偏远的乡下。这里的山更高,沟更深,与电视彻底断了联系,只能靠着收音机听听外界的声音。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几年,终于,我调到了县里。拿出省吃俭用攒下的积蓄,我买了一台14吋的黑白电视。那一刻,我多年的梦想终于实现了。那时,彩电遥不可及,一些商贩推销彩色塑料纸,声称贴在电视屏幕上,电视就能变成彩电。我满心好奇与期待,也买了几张,就这样,用最廉价的方式,我“拥有”了一台“彩电”。但我心里始终有个执念:一定要买一台真正的彩电。 又过了些时日,听闻母亲同事朱老师的儿子在湖北十堰做家电生意,能搞到彩电。寒假,我怀揣着朱老师的条子,踏上了寻梦之旅。那个年代,交通极为不便,挤上绿皮火车堪称一场“战斗”。万源是个小站,火车仅停留3分钟。为了能上车,我和同伴们想尽办法,最后只能让人在车窗外把我硬塞进车厢,再去补票。车厢里找不到座位,只能一路站着。实在累了,就只能钻到座椅下面躺着休息。六七个小时的车程,累得我筋疲力尽。车厢里挤满了人,可大冬天的,寒意还是顺着缝隙钻进来,冻得我直打哆嗦。 好不容易到了十堰,我赶忙递上条子。朱老板二话不说,卖给了我一台18吋的黄河彩电。我满心欢喜,小心翼翼地拖着这台来之不易的彩电去挤返程的火车。当时也不清楚有没有托运服务,反正我没去办理。彩电带着包装,又大又沉,这让坐车变得难上加难。这可是贵重又易碎的宝贝,我不敢有丝毫大意,只能把它放在拥挤的过道里,像守护珍宝一样,寸步不离。 到了万源,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彩电搬下车,接着又去找公交。我像护着雏鸟的老雀,用麻绳把箱子捆在客车最后一排座位上。盘山公路的每一个转弯,都让箱体与座椅碰撞出令人心惊的闷响。就这样,站了近百公里到城口县城,随后又买客车票,站了三十多公里,终于回到了工作单位。 我们家成了单位第一个拥有彩电的家庭。当《渴望》的主题曲流淌出来时,整个学校家属院的邻居都挤进了我们三十平方米的宿舍。王沪生说话时,电视柜上的搪瓷杯里,茶叶梗正在顺时针旋转。 这台黄河彩电陪着我们搬了三次家,见证过香港回归时全楼的欢呼,也播放过女儿高考录取的滚动字幕。直到液晶电视进驻新居的那天,我仍习惯性拍了拍它的塑料外壳——就像当年在食堂,那个踮脚擦拭雪花屏的少年。 (作者系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 编 辑 陈广庆 策 划 胡万俊 重庆晚报夜雨版面赏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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