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卢伟：歇凉

歇凉

文/卢伟

我们小区的阿姨们不太热衷于跳广场舞，她们更喜欢穿着中国的传统服饰，手拿团扇或者将手端放于腰间，抑或随着舒缓的音乐自由摆动双手，抬头挺胸，目光温婉，迈着整齐步伐徐徐前行而后折转，再循环往复直至曲终，看着倒也格外优雅。

这段时间，小区门口每天晚上走“模特步”的阿姨们突然不见了踪影。因为重庆迎来了火热的夏天，估计很难有人能在炎热的天气中，保持雅致地走“模特步”吧。每年，当这些阿姨们“隐藏”起来，就说明到了重庆最热的时候，而她们中的大多数人，都上山避暑了；当她们下山重新优雅地走起“模特步”，就说明重庆漫长的夏天已经过去，天气渐渐变得凉爽。

在我小时候，大家对避暑没有概念。对于庄稼人来说，家中有田地、有庄稼，还有正在晾晒的粮食，根本走不开。再者，那时的农村，大家刚从温饱线上缓过劲来没几年，估计也没有哪一个庄稼人，愿意花掉自己辛苦挣来的血汗钱外出避暑。那时的夏夜，村里的人们都会在自己的地坝上歇凉。

夏天的傍晚，当太阳落山，收拾完地坝上晾晒的包谷、谷子等粮食之后，我都会雷打不动地履行父母交办的一项光荣的任务：从屋旁的水井里或者小溪中，挑几桶水，泼到滚烫的地坝上降温。

水一接触地面，似乎就像是倒进了烧得滚烫的锅里哧哧作响，一阵热气从地面蒸腾起来，就像是蒸桑拿一般。如果连晴数日，有时还得泼两次水，才能让地坝表面变得凉快，不再有热辣滚烫的地气蒸发出来。

等吃完饭、冲完凉、洗漱完毕，我们就会把屋里的凉椅、板凳端到泼过水的地坝上，再点上蚊香、拿上蒲扇，或坐或躺歇凉。天空中满是眨眼的星星，偶尔有流星飞逝，北斗七星是每天都不会缺席的歇凉的好搭档。有月亮的时候，月光会洒满整个村庄所在的小盆地，就像一层薄雾在慢慢铺展。一阵阵的清风，轻拂着竹林沙沙响，有些淘气的竹子故意在风中侧个身，挡住皎洁的月亮，青蛙和蛐蛐就会鼓噪起来，叫它们让开，别挡住月光的流淌。

父母似乎有摆不完的龙门阵，说庄稼，说村里的人和事，说过去，也说自己。偶尔几声犬吠，会带来几盏电筒的光亮，那是夜里出来捉黄鳝和泥鳅的过路人，父母就会和他们聊上几句。而我没有那么多心思参与大人们的聊天，也数不过来天上到底有多少星星，更不相信流星能让我实现梦想。我只喜欢躺在凉椅上，闭上眼睛听着收音机，让风儿伴着收音机里音乐的节奏，捎带上我纷飞的思绪，飘上星空，汇入月光，飘到山的那一边。我在当时确信不疑，在山的那一边，一定有我的未来和梦想。

时间就这样缓慢地流走，我总会在父亲催促我进屋睡觉的声音中醒来。夏天昼夜温差大，风儿会吹凉大地，也容易吹凉人。所以，父亲总会在适当的时候，出来叫我进屋睡。

（作者单位：重庆市人社局）

         主 编  陈广庆

         策 划  胡万俊

重庆晚报夜雨版面赏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