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茬新米文/潘昌操阳光斜射下来,微风里竹叶摇晃,地下的光斑也跟着摇晃,从幺姐临街的门店里端出一根凳子,在竹林下小坐,什么都不用想,享受乡村八月阳光下的微凉,微闭双眼,那聒噪不停歇的蝉鸣仿佛把我带入了童年。 同样是竹林,同样是八月,当年离小镇二十来里的院子里,炊烟四起,竹林下全是农家收割稻子忙碌的身影,竹林边天然的石坝上晒满了金黄的稻谷,一颗颗比黄金还珍贵,这是农家一年的口粮,从插秧到成熟,有多少颗谷粒,就有多少颗汗水跟随。院子外的稻田里一半稻子收割了,还没有收割的稻子躲在直立的禾叶下,一半微绿,一半金黄;收割了的稻田,留下杂乱的稻草和稻桩,等着农人收割完后去打理。 谷粒归仓前,父兄总会将晒干的谷挑上一担去脱壳,黄黄的满担稻子挑出去,白白的半担米挑回来。中午的八仙桌上的甑子里新米饭飘香。 农家吃新米饭是有仪式感的,不亚于端午、中秋这样的节日,老腊肉必不可少,石磨推的豆花必不可少,如有人客到来,炖鸡鸭偶尔也会有,新鲜的菜蔬当然也必不可少。 新米是大半年的辛勤收获来的,是农家一年的口粮。第一碗新米饭当然得敬天,谢谢天神带来的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然后是敬祖宗,谢谢他们的福佑,家人才安康,才会有劳力去耕耘。 之后,吃第一口新米饭的是桌上的长辈,长辈们吃了一口后,总会发出“好吃,好吃”的赞叹声,然后接着说“都吃,都吃”。等长辈发完话,我等孩子小辈们才有机会抢着去盛饭,狼吞虎咽地吃着丰盛的菜肴,品不出那新米饭和旧米饭的滋味有何不同。 此刻,小镇的竹林,一面临街,一面正对一片田野。街上马路边水泥做的石坝上晒着黄灿灿的稻粒,小镇居民多为半耕半商,或者根本就是全商,闲时种点蔬菜谷物的,图的就是自种的,吃着放心。故尔,那些晒坝上的谷摊,规模小,星星点点,像黄色补丁点缀着初秋,点缀着小镇,不再是记忆里的整个院子,整片石坝,一层层,一圈圈,被稻谷的金黄包围。 幺姐和外甥正在厨房忙碌地弄他们的新米饭,今年,姐夫家的新谷收获得早,早早地收割,早早地晒干,早早地变成了新米。幺姐和姐夫商量,请亲戚们来尝尝新米饭。长辈们都过世了,二兄一家远在北京,请来请去,只有大侄女兰儿一家与我这一家驱车前往。 从凳子上起身,走向竹林的另一边,正午的阳光更加炽烈,走在石板路上,乡村的稻田收割和未收割的各占一半,田野里黄成了主色调,绿色只是边缘色,像梵高的《向日葵》。 黄的除了稻田,还有高粱杆和玉米杆,枯黄的高粱杆仍举着成熟或半熟的高粱像举着一把把火焰,掰走或没掰走玉米的玉米杆脚下是绿色的红薯藤蔓,大豆正在长新叶,玉米杆子用最后枯萎遮阴挡阳,四季豆、豇豆暴晒在烈日下,丝瓜和南瓜边结果边开花。这是我熟悉的土地景象,人勤地不懒,新老有交接。烈日下仍有身影在收割,在劳作,挥汗如雨。 这片土地养育过我,这片土地的地下有我的父母和兄长,有我的祖宗几辈,感恩这片土地,给了我快乐的童年,艰苦的少年,拼搏的青年,是它让我懂得什么才是坚韧和不屈,把一种不惧辛劳的品质传给儿女。 幺姐家的新米宴是丰盛的,有腊肉、炒肉、玉米炖排骨等八九个菜,读大三的外甥浩男遗传了他祖辈父辈做厨师的技能,弄的饭菜可口,香气四溢。幺姐、幺姐夫、浩男,兰儿及他的夫君,还有两个侄外孙,加上我和家人,满满的一大桌,没有过多的仪式,吃成了餐桌上的主题。 这茬新米真香呀,嘴里满是阳光的味道,乡村的味道。吃,拉近了亲人间距离,两个小侄外孙一口一个八外公叫得让人心甜;吃,拉近了我和故乡的距离,从百多公里外飞奔而来,虽然还隔着十来公里,但不远处就是我母亲的坟茔。 吃着新米饭,乡愁不再愁,此刻,就拥在故乡怀里,满满的家乡味道,满满的童年味道,仿佛又回到了两个侄外孙的年龄,光着脚丫,在故乡的田埂上奔跑。 主 编 陈广庆 策 划 胡万俊 重庆晚报夜雨版面赏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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