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亚文：再游南天湖

再游南天湖

文/亚 文

南天湖，我曾走马观花之地。那时看湖，心系案牍，总觉心神一半在景中，一半在尘世的纷扰里，湖光山色，难以由眼入心。今夏再来，我已卸下诸多牵绊，不再受高强度的工作所累，时间阔绰起来，人就有了放慢脚步，好生走走看看的想法。

南天湖位于重庆市丰都县境内，平均海拔1800米，夏季气温20摄氏度左右。湖区拥有广袤的原始森林、珍贵的高山湿地和草坪绿洲，是春赏花、夏纳凉、秋观叶、冬赏雪的好去处，也是山地运动者的追捧地。在南天湖的那几天里，正逢重庆中心城区高温天气，所以在湖边休憩，看湖望天，享受自然和清凉，就显得十分珍贵。

每日晨起，我喜欢沿湖慢走细看，脚下的木板栈道因露水微润，踩上去有轻柔弹性，很有节律。我不再频频举起手机，而是任由目光漫游。瞧那水波如何一遍又一遍地舔舐堤岸，细碎而执拗，竟将石头磨出了温润的光泽。忽有银鱼跃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旋即没入碧波，湖面便漾开一圈圈涟漪，渐渐扩散，终归于无。这鱼儿跃起为何？喜悦乎？求生乎？抑或毫无缘由，只是随心一跃？想来鱼儿自己亦不明白，亦无须明白。

午后常坐于湖畔老树下。树荫婆娑，光斑洒在身上恍如天赐纹章。看闲云自远山后升起，初时还聚作羊群，不久便舒卷变形，终成丝丝缕缕，漫无目的地飘散于蔚蓝之中。庄子谓“万物皆流，无物常驻”，今始得真切体味。云如是，水如是，人生亦复如是。既知无常，何必执着？

喜观察湖边小生物。一只翠鸟栖于苇秆，倏然扎入水中，衔起一尾小鱼振翅而去；蚂蚁队伍蜿蜒行进，每只都负着比自身硕大的食物残屑，忙碌而有序；甚至有次见一蜘蛛在枝杈间织网，经纬交错，精巧绝伦，然而一阵微风便教前功尽弃。那蜘蛛却不焦躁，重新开始，仿佛深知创造本就是一种修行，毁与成皆属自然。

以往见花是花，见草是草，如今却能在花草间窥见天地大道。野菊丛丛怒放，不因无人而不芳；蒲公英种子乘风远扬，落何处便生何处；就连石缝间的青苔，亦默默茵润，自成一片小世界。万物皆安于本位，各得其所，何曾有过半分焦虑？

暮色四合时，我静坐在湖边的一块石头上，夕阳一寸寸沉入山脊，我竟不觉惋惜，反生出一种宁静的喜悦。来了，看了，如此便好。直至今日，我方真正是我，不再被身份和职位所界定，不再为过往和未来所困扰，只是纯粹地存在，如一棵树，一块石，一滴水。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既然如此，何不坦然行之？余生当如南天湖水，澄澈自在，映照千山而不留一山，润泽万物却不留一物。微风来过，涟漪生灭，依旧是一片湛然。

起身归去时，新月已挂在天边。淡淡的清辉洒在湖面上，碎银般晃动。明日太阳照常升起，湖水依旧会映照云天。而我，不会日日来玩，但我知道，南天湖永远在那里，我也永远在我这里。相望不相扰，相映而成趣，如此便好。

主 编  陈广庆

策 划  胡万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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