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高兴兰：两代人的文学碰撞

两代人的文学碰撞

文/高兴兰

当父母的都望子成龙，没想到我儿却成了一条虫，一条贪玩的虫。

儿子上小学时，带他去报名，老师问儿子喜欢什么？别的孩子都说喜欢读书喜欢画画，可我儿子说喜欢玩，还说得理直气壮，让我无地自容。放学后儿子在院坝玩，我叫他回家做作业，他说：“你没看见吗，我玩得上好的。”

我决定多看书学习，给儿子做榜样。星期天，我们一家人去附近春游、野炊或是看他爸画画，想把儿子培养成“乖儿”。

小学四年级时，老师布置写日记，我就带儿子到生活中去找灵感，有意识地启发儿子学会观察生活。

我们来到河边，我问儿子：你看哪些是我们以前没见过的？儿子说：“河边的死兔呀！还有很小很小的水，水下还有漂浮的苔藓，而且很脏。”我鼓励儿子说：“你观察仔细，现在是枯水季节，水就小。这条河原本有个大气的名字，叫‘龙河’，现在叫‘南滨河’，是县城人民取用水的母亲河。可惜呀现在母亲河缺水，满身是污垢，只有等下大雨涨水的时候才能给她洗澡了。”儿子在一旁若有所思。

回到家，我说：“你不是要写日记吗？你把今天观察到的东西写出来，就是一篇日记呀！”

儿子把写好的日记给我看，我眼前一亮，儿子不仅翔实地记述了所见到龙河现状，还强化了文章的主题，“保护环境，保护水资源”。我让儿子修改后，把日记寄给《黔东南报》发表了，后来他陆续有文章在《红领巾》等报刊发表，儿子开始对写作有了信心。

小学毕业，儿子顺利考上县重点中学，人称“小清华”。

但没想到，儿子高考又偏偏败在了作文上。那年高考是根据提供的材料作文，大意是：一个乘客背着背囊渡船过河，船到河中，突遇风起浪急，艄公说：“客官身上的背囊太多了，要么丢掉‘诚信’要么丢掉‘金钱’才能顺利渡河。”请选择丢掉一个背囊作文。

儿子以丢掉“诚信”保留“金钱”为题作文，结果作文考试只得了9分（我们去查了分）。我对儿子说，应该是丢掉“金钱”，你却丢掉“诚信”，不合主题的要求。

儿子不服气地昂着头说：“我为什么不可以丢掉那些空洞的诚信而保留金钱？没有金钱怎么去兑现你的诚信？比如：我给某贫困生承诺资助学费，结果没有钱，诚信从何而来。金钱是诚信的前提，没有金钱诚信是靠不住的。”

我说：“你就知道顶嘴，把金钱看得太重要了，怎么不钻到钱眼里去？”

儿子生气地说：“你那诚信是大话、空话，如果没有经济做后盾，天天喊诚信有用吗？”

我一时说服不了他，等他长大后一定会树立正确的世界观，我心平气和地说：“我们现在是谈高考作文，是在总结教训，既然是高考，我们就只能围绕答题要求来做，你的逆向思维和创新思维那是今后的事。”

当年读大学儿子是没戏了。复读，儿子次年考上了中央美术学院。

随着儿子的成长，我感觉自己跟不上趟了，儿子的文章，我有些看不懂。我对儿子说：“看不懂的文章不是好文章，收不到效果。”

儿子反驳道：“你的叙事方式太老派了。现在网上这种老派的写作不太受欢迎，要更新一下，学会一个‘藏’字。如：写一件事，一个人，不要直接去写，去写另外一件大家都知道的事和另一个大家都知道的人，然后两条线扯到一起。也就是说要把你想写的东西或者人，提炼一下，跟一个大家都知道的故事重叠在一起，这样的文章才有可读性。”

儿子几年前写过一首诗：

我们都学会了/把写过的歌，画过的画/放进盒子里/还有漫长的夜晚/漫长的等待

我们都懂得了/把所有的爱，所有的痛/放进心里/直到海从天上降临/说不出一句言语

世界是一片坟地/我们点燃起火焰，才有光亮起/这爱又将我们埋葬/分别的钟声敲响着花瓣与泥土的雨季

儿子的诗当时我没读懂，后来问儿子，才知儿子写的是他的好友（中央美术学院毕业生，其作品参加全国美展获奖）英年早逝，父母哭得像个泪人的场面，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跃然眼前。

与儿子谈写作，我有点跟不上他的思维，但我明白写作的最高境界是创新，同样一件事，写出不一样的风格，是对自我的突破与成长，这样的文学作品才有生命力。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两代人对文学的坚守，都是在用文字追求诗与远方。

主 编  陈广庆

策 划  胡万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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