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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山行文/龙宇环国庆期间,我把重庆的山,和嘉陵江的水,一并折叠收纳,像带着一座移动的雾都。驾车向北,高楼缝隙的江风还黏在后颈,我却在想:营山——父亲嘴里那块“干得像锅巴”的川北小县,会不会一落脚就碎成渣? 车轮把雾气一寸寸撕开,过南充,过蓬安,山脊忽然矮下去,阳光像被谁从云里放出来,啪地打在窗上。那一刻,我心里“咯噔”一声:原来进入营山,是先被光推一把,再被自己的心跳拽进去。 到目的地的瞬间,空气先给了我一个下马威——没有重庆那种湿嗒嗒的黏,反而带着干花椒的脆、红苕粉的甜,像父亲衣柜里那股樟脑混着烟草的味道。我深吸一口,肺叶“哗啦”一声展开。 来接站的一位亲属一口“营山腔”,尾音咬得短而亮,像小石子蹦进搪瓷盆。我脱口而出的却是重庆言子:“要得!” 两种方言撞在一起,我听见自己身体里“咔”一声,像长江大桥的钢索被风拧了一下,又弹回去。 县城比想象宽,马路直愣愣地铺出去,把山窝窝硬生生撑成掌心。我踩着斑马线,像踩着父亲十二岁时用粉笔划的“跳房子”,每一步都惊起细小的回声。 白塔公园门口,一棵银杏正黄,风一过,叶片哗啦啦往下砸,像重庆八月的暴雨,却带着干爽的脆响。我伸手接到的是阳光,不是雨——掌心被烫出一个小洞,直通向胸腔。 我学本地人把双手揣进兜,走到正东街,一家凉粉摊的铁皮桶正冒着白雾。老板问:“微辣?中辣?”我本想答“重庆特辣”,话到嘴边却拐了弯:“微辣,多花椒。” 第一口下去,麻意从舌尖窜到天灵盖,像洪崖洞的电梯“咣当”一下升到11楼,却停在1950年——父亲踮脚买凉粉的那一年。我眼眶一热,辣得真狠。 傍晚,我爬太蓬山。半山腰回望,县城灯火星罗棋布,像有人把重庆拆散的夜景,重新撒进谷地,却撒得更低、更静。 风从重庆方向吹来,带着火锅的牛油味,与山里的松脂香一撞,“滋啦”-声,升起一小团看不见的炊烟。我站在那团烟里,忽然明白:所谓“初次踏入”,不是地理的位移,而是把父亲三十年前种在血液里的那颗北斗,重新擦亮——它告诉我:雾都的江与川北的丘,其实共用同一条暗河。 回渝的动车上,夜色把营山重新折进川北褶皱,像折起一张刚烘好的苕皮,余温犹在。我靠着窗,听见自己心跳一半挂在嘉陵江索道,一半落在白塔公园第七层檐角;它们隔着三百公里,同时晃啊晃,像给远方的父亲发报:我已替你,把营山重新点亮;也请替我,把重庆继续传唱。 (作者单位:北碚区纪委监委) 编 辑 杨雪 美 编 钟柳 主 编 陈广庆 策 划 胡万俊 总值班 杨飞 重庆晚报夜雨版面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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