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卢跃波：观棋

观棋

文/卢跃波

我们小区有一棵小榕树，树下摆有两张很旧但结实的小方茶几，主要供棋迷们下棋。于是，大家给它取了一个雅号——“榕荫棋摊”。

每天午后，只要天不下雨，那里总是围满了下棋和观棋的人们。近日得闲，我便早早去了“榕荫棋摊”。来得巧，只有两位棋手正襟危坐，刚把棋子摆完，准备开战，没有其他观众。其中一位棋手我认识，姓张，八十高龄，头发已全然斑白，精神却格外矍铄。张老师是我们小区出了名的象棋爱好者，除下雨天外，几乎每天都要来棋摊找人切磋棋艺，遇到对手是即兴要求对弈的也会来者不拒，下起棋来非常认真，深得大家喜爱。我暗自猜想，这定是一盘很精彩的智慧对弈。

张老师执红棋，第一步走了一个中炮，黑棋立刻一个进马护住中兵，红棋再走一步跳正马，黑棋又立刻走了一个正马，形成一个中炮对屏风马的阵式，一攻一守，红棋步步紧逼，黑棋也不甘示弱，以攻为守，行至十几回合，已是难解难分。

我看得十分投入，所有的注意力都倾注在棋盘上。我觉得我一会是执红者的进攻，一会是执黑者的防守，很是过瘾，完全没有觉察到从什么时候起这里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在这一整段时间里，观棋的人屏着气，只有棋子敲击棋盘发出“啪，啪”的轻响声，仿佛一场恶战即将到来。

轮到张老师走棋，苦思良久后准备走车，人群中就有人终于忍不住了，便大声喊：“红棋进马、进马！”众人一看，叫喊者正是“不怕输”。此人因棋艺平常，输棋是常事，但他不论输赢总是乐观，因此，大家就给他取一个绰号“不怕输”。“不怕输”有个毛病，观棋时喉尖痒得出奇，总想一吐为快。

“不怕输”见张老师要动子摸车，一时心急，伸手去拨马，被张老师拦住说：“干啥子，我还不知道怎么走！”“不怕输”悻悻缩回手，嘴里还不停嘟囔道：“犟拐拐。”引得众人低笑。

这时，张老师也轻轻拈起棋子，走了一步车。这步进车，黑棋很快处于被动，也打乱了黑棋的防守计划。棋手的额头上渐渐冒起了细汗，双眉紧锁，两眼死死盯住棋盘，口中念念有词，犹豫不决：“走马还是走炮？”

张老师见状，轻笑着提醒：“该你走棋啦！”

不知心急还是眼花，黑棋误走一步炮入车口，才看清局势：“哎呀，不好！”

棋手想迅速拿回误走的棋子，张老师不允！

“只悔一步，只悔一步。”

“落子无悔、落子无悔哈！”

众观者哈哈大笑。观棋者中，不乏水平高者，这些人通常先是不语，暗自推演，一旦支招就很厉害，步步狠招，招招制敌。

“炮丢了，但黑棋几个大子位置很好，完全可以抗衡，先车占红棋兵线，然后再进马卧槽……”这一点拨，黑棋随即走了一步车，转眼从山穷水尽，变得柳暗花明。

众人看黑棋局势渐渐好转起来，也纷纷附和着帮黑棋支起招来，七嘴八舌，时而争执，时而一团和气，就像在研究一道难题。

随着棋局的进展，在众人的群策群力下，张老师见败局已定，只好说：“你们这么多人帮他，脑壳都闹昏了。这棋不算输，再来一局，再来一局！”

待众人慢慢散去，张老师开始复盘：“我输在哪里呢？”

看着张老师对象棋的执着精神，我也忍不住帮忙进行分析：“张老师，如果你用车换他的马和炮，还是有机会走成和棋的。”

“哎呀！我当时怎么没有发现呢？”张老师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哈哈大笑起来。

是啊，下棋或观棋，是一种消遣，一种娱乐，也是一种态度。弈棋虽小术，却蕴含“河界三分阔，智谋万丈深”的人生智慧。对于输赢，也要有豁达、从容的人生态度——胜固然可喜，败亦欣然，人生如棋，当乐在其中。

       编 辑  杨雪

       美 编  钟柳

       主 编  陈广庆

       策 划  胡万俊

       总值班  杨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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