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刘冲：糊糊面

糊糊面

文/刘冲

这里所说的糊糊面，不属于天南地北任何派系的面食，是我母亲的独创（若有雷同，纯属巧合），也许说是被逼无奈时的急中生智，更切合实际。

那个年代，我们家劳动力少，只有父母两个人挣工分，分的口粮少，而孩子有五六个，这可愁死了侍弄一日三餐的母亲，最后只能坚持一个原则，少吃甚至几乎不吃干的，多吃甚至基本上吃稀的。别人家在啃玉米馍馍，我们家在喝包谷糊糊；别人家在吃馒头包子，我们家在吃面疙瘩稀饭。总之，为了全家人吃饱，诀窍就在于往仅有不多的粮食里不断地注水。

把注水技艺发挥到极致的，当然还是要首推糊糊面。

在那个年代，吃顿肉，叫打牙祭。吃肉，简直是奢望，退而求其次，能吃上一碗面条，是眼巴巴的渴望。母亲没有上过学，不懂加减乘除，心里却清楚得很，一家八口吃一顿挂面，换作面疙瘩稀饭要吃多少顿啊。

看见邻居家吃面条，儿女们眼馋的目光和吞咽口水的馋样，刺疼了母亲，终于心一横：“今晚吃挂面！”

在我们急切的期盼中，只见母亲用一小袋麦子去面粉加工作坊换回来一小把挂面，心里都不免失望得直打鼓：“这么一点点挂面，够谁吃呀？”

母亲对我们的嘀咕视若不见，只管招呼分工忙活起来，有的点火烧一大锅水，有的清洗切碎莴笋叶和莲花白，有的剥洗捣碎姜蒜……待水烧开后，母亲把满满的两大筲箕的莴笋叶和莲花白倒入沸腾的水中，当水再次翻滚时，再下挂面，撒姜蒜末，加适量的盐，最后勾水淀粉，糊糊面就大功告成了。

在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糊糊面成了我们家苦中作乐的狂欢。原本少得可怜的一小把挂面，因加入了大量的蔬菜，并且用水淀粉锁住了所有面汤，让每个人都能够端起一大碗，美滋滋地吃得有盐有味，解了馋，撑得肚儿圆。

在此后的实操中，母亲还在不断地总结、调整和改进，比如，糊糊面适合晚上吃，而不适合早上和中午吃，毕竟饱胀感主要是靠蔬菜和面汤撑起来的，一跑一跳一泡尿，就腹中空空饿得不行；糊糊面更适合在冬天的晚上吃，浑身暖和，可以御寒，有助入眠。

母亲的糊糊面，也算穷则思变，在特殊时期，让苦难的生活多了些期盼，愁苦的日子多了些欢颜。

（作者系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

编 辑：杨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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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值班：杨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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