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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出来的钢琴文/谭竹我在《重庆晚报》副刊发表第一篇文章是1991年,在“六一”儿童文学专版发表童话《泡泡王国历险记》,稿费是10元钱。现在回头看,编辑没有嫌弃我那带着些许幼稚的青涩文字,给了我这个“第一次”,是多么令人感动。而且,我不认识任何编辑,只是自然投稿就发表了,说明晚报副刊是真正想要扶持文学新人。 十几岁的时候,我学了几年钢琴,但是家里并没有钢琴,只有一台父亲出差日本时带回来的卡西欧电子琴。电子琴只有四组键盘,弹很多钢琴的曲子都不够用,而且音色总觉得像是浮在表面上似的,没有钢琴动听。我很想拥有一台自己的钢琴,但是刚上班工资很低,买不起。从小接受艰苦朴素教育的我,也认为这是一个奢侈的愿望,不能因此影响正常的生活。于是,我决定把稿费存起来圆这个梦,因为稿费是额外的收入,买钢琴也是生存之外的愿望。 1997年的时候,我写了一篇《钢琴梦》发表在《重庆晚报》副刊,文中说用额外劳动去换取不是生活必需却是自己喜爱的东西总可以吧,这种办法还可以激励懒散的我写下去,它们互为动力,更有意义。这篇文章的稿费是50元,又为我的钢琴添了一点点琴键。没想到有人看了这篇文章,充满怜悯地对我说:“想买个钢琴都还要存这么久的钱!”可是,在20世纪90年代初,一万块钱真的不算少啊,我用写作存钱坦坦荡荡,不觉得自己可怜。 那时候报纸的副刊都很繁荣,《重庆晨报》是后来才成立的,当时主要有《重庆日报》《重庆商报》《华西都市报》《重庆青年报》等,但发得最多的还是《重庆晚报》。终于,我存够了一万块钱,换来了心心念念的钢琴。终于,我可以像《钢琴梦》的结尾写的那样:总有一天我能“娶”它进门,并能自豪地对人说,这是我用稿费买的! 文友中很少有人知道我会弹钢琴,更不知道我有钢琴,所以这个话我也没有什么机会去对人说。但是在我弹着它的时候,想到它是我一个字一个字地写出来的,就很有成就感。听过我弹琴的有李元胜,当年他曾经来家里给我修电脑,还有李成琳和阿蛮,聚会时大家一起弹琴唱歌。后来有了女儿,她四岁就学钢琴,我用了她接着用,一转眼这台钢琴已历经两代人二十多年。 女儿到四川音乐学院钢琴系读研究生时,为了能随时练琴,买了一台二手钢琴放在出租屋,价格比原来那台新的还要贵。原本是打算毕业后卖掉,相当于只付几千租琴费,谁知后来钢琴跌价了,她觉得卖了不划算,打算运回来替换掉家里这台。我顿时觉得不能接受,对她说:“这台钢琴是我写散文换来的,当年报纸的稿费是每千字50元,你算算我写了多少字才够的,整整20万字!”女儿劝我说:“这台旧钢琴已经用了二十多年了,有几个音不太准了,在成都买的这台虽然是二手,但音色比它好很多。”我说:“那是你的专业耳朵才听得出来,我弹着觉得挺好的。” 后来,女儿把原来的钢琴送给了开琴行的钢琴老师,也算是有地方继续发挥余热。好长一段时间,我都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虽然运回来的钢琴和原来的看起来差不多的样子,但它已经不是我《钢琴梦》里的钢琴了。那台写出来的钢琴,见证了我写作的勤奋,见证了我为了追梦所付出的努力,这个梦,既是钢琴梦,也是文学梦。 回想这一生写作换来的稿费,都用得非常有意义,除了写作之初用小散文的稿费换来的钢琴,1995年我在《天津文学》发表第一部中篇小说,得了一千块钱的稿费,用它第一次坐了飞机。后来出书、再版、获奖的稿费积攒起来,用来游了几十个国家。因为我认为,人最终能带走的只有一些记忆与经历。 今年是“夜雨”副刊创刊四十周年,想起这些往事,心中充满了温暖与感激,在很多报纸纷纷取消副刊,或者虽有副刊但不发稿费的大环境下,重庆晚报的坚持显得弥足珍贵,数十载如一日,是写作者的沃土,它不仅成就了我的钢琴梦,也成就了我的文学梦。如果不是最初散文大量地发表,给了我信心和鼓励,后来我可能也难以写出大部头作品。虽然这台写出来的钢琴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但它承载的意义,从未随琴键的沉默而消散,在时光里化作余音袅袅的温暖与念想。 (作者系重庆市作家协会副主席) 编 辑:杨雪 美 编:钟柳 校 审:罗再芳 主 编:陈广庆 策 划:胡万俊 总值班:杨飞 重庆晚报夜雨版面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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