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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冬薯气文/谭鑫倘若眼下的秋冬季节,你正走在我老家的田野上,定能看到四周的田地里,那些稀稀落落冒起又四散的白烟,空气中充满一股焦糊又好闻的干草味道。那是村民在给土地准备过冬的养料。 田间地头,时常还能碰到一群孩子在田野间围着火堆偷笑,他们望向火堆的眼神,都夹杂着难以名状的期待…… 那一定是在烤红薯啦! 秋冬,是最适合吃红薯的季节,这对于童年的我和那群孩子而言,有一种不需要小贩的叫卖声就能唤醒的默契。 听家里的老人们讲,营养不良的岁月中,红薯在我家有着和主食一样的地位。 老家流行一种“箜饭”,一般是以瓜豆类时蔬垫底,再用半生的米饭紧密均匀地将其覆盖,最后盖于锅中用小火慢煨,达到饭菜同熟的效果。有了蔬菜的点缀,相貌平平的米饭就裹挟了馥郁的菜香;有了米饭的辅佐,釉质淳朴的瓜豆也渗透出回味的悠长。 奶奶就是做红薯箜饭的高手。她会在炙热的大铁锅里先抹上一两滴猪油,然后将成块的红薯从容地倒入,每次要等到铲子翻滚的音符休止,才把米下锅。这样做出来的红薯即使是熟透后也依旧有型,“外刚内柔”不丢失口感和颜值。加上猪油的润色,红薯最终宛如莹玉,和松软的米饭相映成趣。在那个日子过得紧巴凑合的年代,红薯箜饭最大限度地维持着不将就的本意。 而在外婆家里,红薯更是在形态和外貌上“粉”饰一新,变成逢年过节桌上的必备菜肴之一——红薯粉。 红薯粉的吃法有很多:可以用来做滑肉,裹上肉片使其晶莹剔透,口感Q弹,深得老人和孩子们喜欢;可以烙成面皮,同香肠腊肉大葱蒜苗一起炒,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岁月沉香的味道;可以用来炸酥肉,粉面焦黄、酥脆椒香;也可以用来做红薯凉粉,加上秘制红油辣子,香得口水直流;在山城,红薯粉最脍炙人口的身份,是鲜香开胃的酸辣粉…… 在外婆家,红薯粉常常晾干后以干粉条的形态出现,在象征着团聚的某些日子里,折服于外婆烧火递柴的汤炉中,“咕噜咕噜”地和鸡鸭排骨一起慢火细煨;也蜷曲在舅妈用开水泡发后的搪瓷碗底,最后烫熟铺垫成舅舅的拿手好菜水煮鱼。 红薯历劫成粉,粉成五花八门,其中曲折又复杂的工序旅程,宛如一段进化蝶变的成长人生。 但我最青睐的红薯的吃法,是烤。且我所向往的烤红薯的方法,和红薯的其他做法不同,与主流的烤制方法也有别,势必需要一场群体动员的劳作,才尽显滋味悠长。 挑一个无雨的天气,约上伙伴三两个,田埂上刨开小洞,揣薯生火、抱柴捡枝、各司其职。烤红薯要以地里挖出多天表皮泥巴风干的为佳,用干树枝或玉米棒做底炭,红薯铺于其中,再将干草、粗柴盖做“棉被”,确保这个由草本枯藤烘托而成的“暖炕”,足以让红薯表里均能“睡熟”。做完这些,工序已经完成大半,剩下的不过偶尔添柴,和放心交给时间而已。 不消几次家常,不过几圈游戏,免不了几次急性子们的反复问询,抵不过几次老猎人般的耐心克制。红薯一旦熟透,它自己会想办法告诉你——那忍不住自然迸发的香味,便是鲜明的指引。围坐一圈的孩子们顺着这个味觉信号,掏灶吹灰、双手腾挪、辗转哈气,揭去那一层灰碳色外衣,露出童年里最暖胃最香甜的那抹金黄,便可趁热如小鸡啄米一般,小口小口吃烤红薯。 一口下去,魂牵梦萦……至此,红薯已完成生于野外,食于野外,归于野外的一生。 每至岁深,城市的巷弄间,也时有小贩推着烤红薯沿街叫卖。若是碰到一群长大的人,也忍不住目光往烤炉打量,不用惊奇,他们的记忆中里,一定有或白或黄的红薯,熟透在故乡的田野上。 那是一种激扬文字,也难抑制的“痒”;那是一种不用靠近,就能吸引的香。 (作者系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 编 辑:杨雪 美 编:钟柳 校 审:廖雪源 主 编:陈广庆 策 划:胡万俊 总值班:杨飞 重庆晚报夜雨版面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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