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余道勇：牛背上的童谣

牛背上的童谣

文/余道勇

冬来知岁寒，春雪待来年。近日，回老家探望母亲，母亲八十多岁了，对往事总有说不完的话题。许多人不太喜欢听老人们一遍遍地复述往事，而我却总是饶有兴趣地听她们倾诉，同时也把自己带进那些往事中。

我已步入中年，但孩童时代的印记，总也挥之不去。上世纪七八十年代，那个时候母亲年轻，是村里的主要女劳动力。承包责任制后，她也是家里的顶梁柱。一家人的水田和旱地如何种作，都是母亲安排就绪，父亲和哥姐们按照母亲的吩咐出工收工，收获粮食维持一家人的生计。母亲生了七个小孩，人口多，劳力少，口粮不足，只能靠省吃俭用、精打细算勉强过日子。

回想起童年的美好时光，少不了当放牛娃的日子。放牛娃的年龄，大概就是七八岁的时候，我们的童谣就是在牛背上的晃悠。那个时候，我刚进入小学，开始记事。农忙时节，一大清早天还没亮，生产队出工的钟声就把我从睡梦中吵醒了。大人们在田地里劳作的时候，我这样的大小孩，就揉着没睡够的眼睛，到牛圈里牵出水牛，踩着晨露去放牛。

那个时候，有土的地方都种满了庄稼，只有田塍和地界留有小路的地方，或者是山边和溪边才长有野草，是放牛的地方。放牛时，须用牛绳牵着水牛，稍不留神，它就可能把麦苗或秧苗卷到嘴里去了。如果田地边禾苗缺了一角，大人们是会追查的，最后一定会追查到是哪家的小孩子放的牛啃的。如果啃得不多，免不了被训斥一顿；如果成片的庄稼被啃了，还会追究家长的责任，要么赔偿生产队粮食，要么被扣工分。

因此我们都格外小心地牵着牛绳，生怕那贪吃的水牛趁你不注意就去啃食庄稼。那些绿油油的庄稼就在牛的嘴边，离牛太近了，对牛的诱惑也太大了，好在牛鼻子牵在我们手里。

清晨，我们虽然睡眼惺忪，但东方的那一抹红光却正在渲染大地。我牵着牛，牛低头吃草，慢慢在地头踱步。小草尖上的露水在晨曦的映照下闪着光芒，我们用小脚板横扫过去，那露珠儿就在我们脚下一排排地滚落到地上，倏忽不见踪影。穿的布鞋，一会儿就被浸湿透了，我们干脆就脱了鞋子，打着赤脚，踩在那些带着露水的青草之中，用光脚去横扫那些清凉的露水——那种感觉，说不出的舒爽。

夏秋季的清晨，不管是上学还是暑假，我们就与牛为伴。我们的双脚，每天被露水浸蚀，脚板上出现了许多的小坑麻点。大人们说，那是草里的小虫子咬的。但我们仍然踩着晨露去放牛。

虽然我们放牛不像草原上那样豪迈，但也算是一名牧童。牧童在我们大多数人的印象中，是骑在牛背上，戴着小斗笠，吹着小笛子的。我们没有这么浪漫，但我们也很惬意和快活。

水牛很温顺，但骑牛也是有技巧的。我们个头矮，牛那么高大，是爬不上牛背的。除了找人把我们扶上牛背外，我们还有两种办法骑上牛背。一种是比较安全的办法，就是把牛牵到有高土堆或堡坎旁边，我们站在高处就可以跨上牛背了。还有一种比较冒险的办法，就是让牛低下头，踩在牛角上，用缰绳示意牛抬起头，然后顺势从牛颈部翻上牛背。这个动作，需要人与牛的互动，牛对人要熟悉，不懂得使唤牛的人，是不能用这个办法的。

太阳升到树梢的时候，母亲就在房外大声呼唤放牛娃儿回来吃早饭。听到母亲的呼唤声，我们也感到肚子饿得咕咕叫了，就牵着牛拴到牛圈里，回家吃母亲煮的红苕饭，或者蒸红苕。村里的小学上课铃响了，我们有时候来不及吃饭，就揣上一两个红苕跑到教室里，边吃边上课。村里的男人们，吃过早饭，就把喂饱的牛从牛圈里牵出来，套上犁铧去田地里忙碌去了。

现在的乡村，除了有家养的狗和猫，很少看到牛了。母亲说，那一片大畈的稻田，现在都流转外包出去了，他们早就机械化了。

放牛成了我永恒的记忆，我怀念那些水牛，和一起放过牛的小伙伴们。

（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编 辑：杨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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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值班：严一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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