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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星空的人 文/蒲苇 一个夏末的夜晚,我和小禾并肩坐在城郊的璧山坡上。初识她,是在县图书馆靠窗的位置,她总是抱着厚厚的天文学图册,手指划过星图,眼神飘向窗外的天空。 几次相遇后,我们开始点头致意。 “要去看星星吗?”一个周五的下午,她突然合上书页问我,“今晚有英仙座流星雨。” 就这样,我跟着这个几乎还是陌生人的女孩,爬到了壁山坡的半山腰上。她背着双肩包,里面装着指星笔、星图和一件厚外套。“习惯了!”她笑笑说:“总找不到人一起看星星。” 那个夜晚,小禾教我认识星座。她的指星笔在夜空中划出淡绿的光线,将散乱的星点连成图案。“这是天鹅座,正在银河里飞翔。那是织女星,对面就是牛郎星。”她说这些时,声音很轻很轻,怕是惊扰了星光。 “你知道吗?”她忽然转头看我:“我们现在看到的星光,很多是几百年前发出的。当我们仰望星空时,其实是在回头看,看向过去。” 看着她被星光勾勒的侧影,我第一次理解了什么叫“望星空的人”。他们身上有一种特别的耐心与宁静,愿意等待光芒穿越漫长的黑暗,相信在无尽遥远之处存在着无数种美,有些美自带近乎魔幻般的神奇。 后来我们常一起观星。她熟悉城郊每一个光污染较小的角落,哪怕是废弃的水塔顶、壁山公园的草坪、高明水库的堤坝……有时整晚只能看到两三颗流星,她依然心满意足。“等待本身就很美好的。”她说:“你知道有些东西一定会来,只是需要时间和耐心。” 这种耐心渗透了我们的生活。她会为一场预报中的流星雨期待半个月,会记录每次观星的收获,哪怕只是认出了其中一个新的星座。跟她在一起,我也学会了留意云层散开的瞬间,懂得在农历月末等待无月的晴夜。 深秋的夜晚,我们裹着同一条毯子等待猎户座升起。她忽然说起小时候第一次通过邻居家的老望远镜看到土星环的经历。“那个光环真是太美了,美得让人想哭。从那时起,我就成了星空忠实的记录者。”她说得极为平淡,我却听出了其中的分量。在这个人人低头赶路的时代,坚持仰望成了一种稀有的品质。望星空的人,他们与永恒的星座建立了某种联系,因此能在世俗的匆忙中淡定从容。 后来,我对她说:“我喜欢望星空的人。”这句话是我在认识她半年后说出口的。那晚我们终于等到期待已久的彗星,它拖着淡淡的尾巴从我们眼皮底下缓缓划过天际。 她没有立即回应,只是继续望着星空。良久,才轻声说:“我爸爸也是个望星空的人。他常说,喜欢看星星的人,大抵都相信世间有些东西是永恒的,值得我们守护。” 那一刻我明白了,她父亲留给她的不仅是星图和对星空的热爱,更是一种看待世界的方式,在变化中找到恒常,在短暂中看见永恒。 如今,我们依然会在晴夜开车去郊外。有时带着我们的小女儿,她已经开始学着辨认北斗七星。星空成了我们的家庭语言,一种代代相传的守望。 前几天整理旧物,翻出小禾小时候的观星笔记,扉页上有她父亲的字迹: 给亲爱的女儿:愿你的眼睛永远看得见星光。 我忽然理解了自己为什么会对小禾说那句话。喜欢望星空的人,其实是喜欢他们身上的某种特质。那种知道辽阔世界里的短暂人生,却依然专注去做一件事守护一段超乎寻常的生活。 夜风微凉,我替小禾拢了拢围巾。辽阔的银河系里,无数的星光洒在我们的身上。有些是几百年前发出的,有些才刚刚启程。而我们知道,无论星光经过多少年的旅行,它们终会抵达我们的视野,就像所有真诚的等待和守候,一定会在某个时刻找到它们存在的意义。 (作者系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 编 辑:杨雪 美 编:钟柳 校 审:张波 主 编:陈广庆 策 划:胡万俊 总值班:周圆 重庆晚报夜雨版面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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