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浩里的雨 文/李秀玲 一个雨雾蒙蒙的下午,我走进了新开街的下浩里。其实在心里酝酿了很久,才下定决心来到这里。因为,在我的心中,一直住着另一个下浩里。那是真正意义上的老街,市井烟火气流淌在老街的每一个角落,生命力旺盛的花草肆意开在房前和屋后。一棵高大的黄葛树经历了几十年风雨,分散出无数根大大小小的树枝,残砖、黑瓦、绿枝、翠叶,生出一种颓败又富有生命力的美感。窄窄的街巷小径如蛛丝网四通八达,连着董家桥、望耳楼,通往米市街、慈云寺、上新街。 老太婆春卷是当地有名气的小吃。阿婆在自家平房最外面一间摆了个玻璃货柜,分层陈列着两三个牌子的香烟、袋装零食、矿泉水和饮料。把在厨房炸好的热乎乎的春卷端出来放在货柜上面的两个篮子里,一个装咸的、一个装甜的,香气顺着风飘出好几米远。 十元三个的春卷吃着烫嘴,猴哥米线就不一样了。几张桌子摆在桥边,黄底红字的招牌高高挂在店门前高处,远远就看见了。坐下来没一会,米线就端上了桌,温度刚刚好,入口即化,正宗的酸菜吃得胃口大开,到最后,连汤都一股脑喝得见底,才打个饱嗝起身离开。 段氏花生的门面很小很窄,但是他们在这条街已经开了几十年了。他家的奇香花生米是我的最爱,一颗一颗装进嘴里,香和脆在口腔里尽情碰撞,一口气吃掉半盒还意犹未尽。 还有那个挂着南图牌匾的小小图书馆,门口的绣球花姹紫嫣红,一只胖乎乎的橘猫窝在花丛里,眯着眼睛晒太阳;另外一只全黑的猫咪虎视眈眈地盯着挂在桂花树上的鸟笼,那里面有一只绿毛鹦鹉在不安地扑打着翅膀。 沧桑、年迈的老街,自在、熟悉的居民,与热闹和喧嚣仅仅隔着一坡弯弯的石梯,自成一个小小的天地,车子鸣笛的声音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可这些,都封存在我的记忆里。 2021年4月,南岸区开始重新打造下浩里。去年9月28日,下浩里正式开街。两年半的时间,我不知道她会变成什么模样。我害怕她变成千篇一律的大众喜闻乐见的模样,我怕那些鲜活的、镌刻着缕缕旧时光的记忆,在城市更新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雨丝零乱,思绪也零乱,我迈着迟缓的脚步,进入下浩里。站在法国永兴洋行旧址的门口,黑色大门,青砖旧瓦,似乎还是当年模样。而我的正前方,是日夜流淌入长江的董家溪。它不再是一条浑浊、曲折、垃圾日益增多的溪流,而是一道自上而下的清澈飞流,水声叮咚、雾气氤氲,和着这轻微雨势,汇成一曲年轻、欢畅的曲子,萦绕在下浩里的坡坡坎坎与绿树繁花之间。 修整一新的青砖黑瓦和湿漉漉的小径散发出的气息让我觉得很亲切。高大的黄葛树依然屹立在原来的地方,守护着这方淳朴、自在、祥和的天地。以前那个老旧的油腊铺,如今变成了一家时尚的咖啡馆;武昌中华大学校舍旧址修缮一新;南图的小小分馆焕然一新,门前一大片蓝雪花在雨中愈发娇柔;下浩原住民六哥的诗写满了一面沧桑的墙,那些整齐、清晰的文字早已刻进我的心底。还有段氏花生米和老太婆春卷,也各自有了一个崭新的门面,春卷散发着热气,花生米一如既往的香脆。 一切都变了,一切又好像从未改变。一切是那么的完美与和谐,一切又是那么的生生不息。 三三两两的游客撑着雨伞,从我面前走过,恍惚之间,像极了当年那些老居民,说着笑着,走向自己的家。深深浅浅的脚印重合在一起,分不清哪是新?哪是旧? 雨滴渐渐缀满我的头发,清爽的风吹进我的胸腔,让我有种说不出的快活,记忆中的下浩里和今日所见的下浩里渐渐地融合在一起。老街新貌,故土如旧,没有消失在新奇的城市里,反而聚拢了至真至善的人间烟火气,保留着下浩里最让人怀念的过往——包容、自由、淳朴,无论是老居民还是新游客,每个人都可以在这里寻到隐藏其间的历史人文与老街掌故,踏足在青石板上与时光来一场面对面的对话。 我抬头,看雨中的轨道列车在东水门大桥上呼啸而过,带着新生的老街,一起驶向斑斓的未来。 (作者单位:南岸区市场监督管理局) 责 编 钟 斌 主 编 陈广庆 策 划 胡万俊 重庆晚报夜雨版面赏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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