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花的名字叫岁月花文/伊禾途经花店,她的目光总会被花桶里的世界牢牢地吸引。 玫瑰用刺编织爱情,康乃馨带着母爱温馨,百合舒展着月光般的心事,满天星将细碎的星辰撒落人间……这些带着晨露的生命,系着蝴蝶结丝带,像一首首未完成的诗,在玻璃橱窗后,静静诉说着柔情与远方。 每一次,她最想看见的,其实是栀子花。 差不多30年前,在她的记忆里,上清寺中山四路的整条街道都浸在栀子花的清香里。 那时她十八岁,青涩得如同枝头轻轻摇动的栀子花瓣。六月的清晨,风一吹,栀子花的香气便顺着青石板路蔓延,一直贴到脸上,贴到她身上。那段时间,她刚从象牙塔踏入村小课堂,时常抱着一本《泰戈尔诗选》,在蝉鸣中教孩子们唱李叔同的《送别》。 清晨之后的上午,一个年轻的身影穿越过半个山城,捧着一束带露的栀子花,靠近课堂,悄悄地靠在她的窗外。 他捧紧栀子花,静悄悄的看她在黑板上写字,看着看着,就咧开嘴腼腆地笑起来。 他长得像三毛笔下的荷西。脸庞清瘦,两条好看的剑眉下,一对欧式深眸,米白格子衬衫仿佛沾满山城的雾。后来,她才知道他出身贫寒,在县城苦读十余载,终于得到城里的一份安稳工作。那束洁白的栀子花,是他跋山涉水送来的心意。 花香与歌声交织,青涩的情愫在蝉鸣中生长,恋爱的滋味,永远地镌刻进了青春记忆。 好像就是从那时起,鲜花成了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柔情蜜意。 青春年少,对花的那种执念,或许源于骨子里对美好的渴求,还有对文学的遐想,总觉得,捧一束花回家,便是握住了整个春天。 她心中的那些花,会含笑,会嬉闹,会多情,会跟随她拥抱她温润她,是她的朝朝暮暮,也是她的洋洋洒洒。 那些花,也刚好合了她的性情,无需繁复的插花技巧,不必讲究色彩搭配,只要看着它们在清水里舒展,便觉世间万物都染上了柔情无限。 那时,她憧憬着冰箱有美食,衣橱有锦衣,书桌有鲜花,床头有好书,觉得那就是幸福的全部模样。 然而,命运的风总是猝不及防,就像一场突如其来的袭卷,将栀子花吹落满地。 甜蜜的过往在现实磨合中渐行渐远,生活的琐碎如同一把无情剪,狠狠地修剪着她的热烈与自信。又过了很多年,她遭受重创陷入低谷,工作上的重担,囊中的羞涩,单亲抚养的负累,几近把她压得坍塌……她离家出走,去了远方。在无人相识的异乡,她看着荒野里那朵风雨中飘零的野花,仿佛看到了自己。 花从不因无人问津,而放弃绽放;生命的韧性,也不会因几度挫折就踯躅不前。岁月悄然流转,在历经种种磨砺之后,她开始慢慢成熟,沉浸于埋头苦干,匍匐生长。在安静的力量中,在生存的缝隙间,她重新审视花期,等待开花。 如今,幸福的憧憬都已变成了幸运的日常。小茶几上的深蓝蜡染布上,早已习惯花影的摇曳,大朵大朵的粉蔷薇在黄昏里舒展,绽开的腊梅暗香浮动。特别的日子,无需99朵玫瑰的浓郁,一束随手采回的小山花,便能让时光变得柔软。三十岁生日时的30朵粉玫瑰,承载着老友的深情;节日里的匿名花束,藏着寄送的牵挂。每一朵花都像是信使,传递着爱与温暖。卡片上的纸短情长,轻轻落在心间,让她被各种爱意包围,忍不住热泪盈眶。 人与花,本就是世间最温情的久别重逢。每一个与花相逢的日子,都是经历崎岖之后的含情脉脉。而那些栀子花的香气,正壁立千仞地缭绕着,成为山巅上最浑厚的云雾。 她仰望着,再一次泪流满面。 她知道,栀子花会常常开。 走了很远之后,她终于懂得,世上还有一种花会常常开,一直开,一直开,开到岁月深处,开到霜染枝头。但是它的名字不叫栀子花,叫岁月花。 少年的纯真,青春的娇艳,中年的从容,暮年的优雅,每一段时光都是花,开在岁月深处的花。 岁月花,生命中最好看的花。 (作者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 编辑:杨雪 美编:钟柳 主 编 陈广庆 策 划 胡万俊 重庆晚报夜雨版面赏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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